金明砦外火光從星星點點漸成燎原之勢,浩浩蕩蕩地奔來。
胖子傳了令仍回到城樓上來,半刻鍾的工夫大軍便集結完畢,他正松了一口氣,卻忽地被人從後撲倒,聽得長臉顫抖著的聲音滿是難以言表的恐懼:“你快看...”
胖子順著長臉的目光望去,只見天幕之上有黑影如蝗蟲一般襲來、登時嚇軟了雙腿,顫抖道:“這....他媽的.....是什麽東西....”
說話間有一名同伴已倒在地上,胸口插著比手指頭還粗的一枝長箭。
胖子和長臉面面相覷,聽見城門已緩緩開了。
不多時,西夏軍隊中幾聲尖響破空而來,又有焰火衝天而起,像是發出的什麽信號。
那胖子聽見軍中嘩然,正想回頭去看時頓覺後心一涼,有血腥味從口鼻噴湧而出,昏死前聽見有人喊著,李將軍被俘了。
...
五九一過,春風由東至西地吹過來,延州城裡卻仍舊彌漫著凜冽肅殺的冬意,四處都是甲胄折射出的森寒的白光。
這日才過了卯正,熹微晨光中有二人快步往范大人府上來,跨進門檻直直進了正廳。
正廳之上,范知州、盧鈐轄等人已入了座,左側的圓桌旁坐著一人作士兵打扮、盔甲上染著些血汙,另一側坐著位大夫替他診治。
片刻之後,延州主管的諸位大人已經來齊了,范大人給那人使了個眼色,那人便戰戰兢兢說起話來:“西夏軍隊在城外二十余裡鬧騰了許多天卻不進發,不料昨兒夜裡突然發起攻勢,眾將士得了號令,忙列陣防守。李巡檢率了精兵部隊到陣前迎敵,才過了一炷香的功夫,西夏大軍中突然衝起幾響焰火,城裡大批內應得了令齊齊殺出,李巡檢的馬也被掉了包,還未交戰便被李元昊抓住了。”
盧守勤驚道:“金明砦裡為何會有西夏人的內應?”
都監李康伯見范雍低頭不言,心頭也猜了個大概,調轉了話頭問道:“如今延州城內統共有多少人馬?”
楊景和稟道:“四日前派了四營軍馬去援金明砦,如今延州城內,已不足三千人。”
盧鈐轄強作鎮定,自我寬慰道:“保安軍石將軍已在來援的路上了,我們只要抵擋一陣子,等到石將軍來了就好。”
范雍聽了這話更覺羞愧,支支吾吾道:“十八日已下令,請劉平、石元孫兩位將軍北上去收復塞門了。”
盧守勤聞言陣腳大亂,語氣中帶著僭越的責備:“火都燒到眉毛了,怎麽偏偏要在這時北上!”
李康伯冷哼一聲,卻不說話。
前幾日有西夏使者衙校賀真來訪,說是李元昊意欲改過歸命,請范大人不計前嫌,替他上書美言。
那人油嘴滑舌、直哄得范雍心花怒放,不僅大筆一揮批了許多賞賜,更當即發令往保安軍,讓劉、石二位將軍調頭北上,收復塞門。
盧守勤又急又惱,卻聽得范雍低聲道:“昨日我已差人去追了....隻盼他們不至走得太快....”
話音一落,四下竟無人再接,唯有窗外寒風呼嘯著,透著刺骨的凜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