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米克爾。”畢書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換上了嚴肅的神情。

　　阿爾特塔斟酌了一下，問道:“教練，您對本賽季的預期是什麽?”

　　“預期……”畢書頓了頓，苦笑:“坦白地說，我都不知道我能在這個位置上坐多久。”

　　阿爾特塔並不覺得畢書在開玩笑。他也看得出來，阿森納高層對畢書並非給予了全盤的信任。

　　自畢書上任以來，阿森納高層除了在最開始不鹹不淡地宣布了一下畢書的就職後，就再也沒有什麽表示。

　　顯然，以首席執行官加齊迪斯為首的球隊高層還在觀察畢書的表現。

　　阿森納現階段面臨著巨大的財政壓力，酋長球場的房貸讓他們每個賽季都得付出大約5600萬鎊以支付本息。球隊老板克倫克一向奉行放任的原則，堅決不向球隊投資一分錢，因此，阿森納只能依靠自身實現財務的平衡。

　　如果球隊能打進歐冠，意味著至少有三千萬鎊的進帳。對於日子過的緊巴巴的槍手而言，這三千萬鎊無比珍貴。這意味著他們或許可以少賣一個隊長，或是在轉會市場上多買入一名身價兩千萬鎊的球員。

　　因此，這個賽季的成績，對阿森納至關重要——一個賽季的錯失歐冠資格，就有可能使阿森納不堪重負的財務崩潰，進而引發連鎖反應。

　　而加齊迪斯，對畢書的執教能力沒有表現出信心。不僅能從他對畢書始終保持緘默中看出來，一直沒有消散的阿森納尋帥傳聞也是一個佐證。

　　阿爾特塔不笨，他看得出來畢書的帥位不穩，甚至可以用搖搖欲墜來形容。如果球隊不能在賽場上迅速拿出有利的表現，畢書的滾蛋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教練，我看你不像那種坐以待斃的人。”

　　“當然，米克爾，我喜歡這個位置。我不想離開這支球隊，離開教練席。我的人生，到現在為止，有三分之一是在這支球隊的度過的，我怎麽會希望離開這兒呢?”

　　“無意冒犯，教練，但你面對的困難很大。”

　　阿爾特塔說得很尖銳，又繼續分析了下去:

　　“我能看出來你面臨的壓力，其他球員也能看出來。既然董事會準備炒掉你，怎麽還會有球員為你賣命呢?”

　　“我只能相信你們的職業素養了。”畢書悶悶回道。

　　“一支沒有凝聚力的球隊，是沒辦法取得勝利的。我去過很多球隊，教練，很多球隊。我已經踢了十幾年球了，我有過很多隊友。職業素養是最不靠譜的東西了，他們可以場場都踢滿，卻讓你場場都輸球。”

　　“因為他們……不想贏?”

　　“對，因為他們不想贏。他們不想爭取榮耀。教練，你的球隊現在很危險。他們沒有為你衝鋒陷陣的熱情，那就會失敗……失敗得多了，就會忘記勝利的滋味。到那時，一切都晚了！”

　　阿爾特塔越說越激動，畢書的臉色也越來越嚴肅。他明白，阿爾特塔說得一點都沒錯——大概是喝了酒的緣故吧，阿爾特塔說得越發起勁，倒像是在指導畢書怎麽做教練了。

　　“教練，你要凝聚起我們，隨便找個什麽理由，錢也好，榮譽也好，總之你得讓大家想贏。我們還需要勝利——一場接一場的勝利，只有勝利成了一種常態，我們才會珍惜它，追求它。”

　　“我們還需要明確我們的打法。教練，我們不可能打出漂亮足球了，你應該看出來了，不可能了。我們現在只要能贏，

甚至可以打防守反擊……只要打出我們最擅長的東西。”　　阿爾特塔一邊滔滔不絕地講，畢書一邊掏出小本本記。這個場面看上去有些可笑，二十九歲的球員指導他三十歲的教練該怎麽當教練……但畢書一點都沒有感覺自己被冒犯。

　　一方面，他認可阿爾特塔的領導才能，這名球員是那種勇於為球隊發言的人。另一方面，阿爾特塔的腦子絕對好使——他有著出色的戰術頭腦和敏銳的觀察力，多年漂泊的經歷更是讓他有了堅毅的性格，老實說，阿爾特塔真的很適合做教練。

　　這對畢書來說也是一個學習的機會。阿爾特塔幫他把球隊的問題都理了個通透，他才能更透徹地了解這支球隊，思考解決的方法。

　　“對不起，教練，我可能有點激動……”阿爾特塔的酒可能有點醒了，他恍然間發現自己已經指手畫腳地講了好久，訕訕地說。

　　“沒問題，米克爾。我要感謝你願意跟我講這些——我不希望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你隨時可以向我表達你的想法。”畢書合上筆記本，正色道。

　　“現在，米克爾，告訴我，你對你的未來有什麽看法?”

　　“我?”阿爾特塔愣了愣，說:“我已經不年輕了，再踢幾年球， 我會選擇退役去做個教練。”

　　隨即，他又低聲補充道:“我還是希望能拿到冠軍。教練，我不希望我的職業生涯沒有一項榮譽。”

　　“我們都不希望自己的職業生涯一直平凡下去。我喜歡冠軍，我喜歡把這支球隊帶上巔峰的感覺——我可以向你保證，米克爾，我永遠不會喪失對勝利的追逐。”

　　畢書的語氣很堅定。恍然如夢的倫敦生活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從一開始的無所適從到現在的努力適應，畢書雖然還是會想念自己的過去，曾經的親友，但那些東西終究會慢慢淡去。

　　現在的他，越來越接受自己的新角色了。主教練，這個單詞不只是一種榮譽，更是一種責任。還是那句話，上天把改變命運的機會砸到了自己頭上，自己不能不對此負責。

　　他被生活埋沒了十年的野心開始重新嶄露鋒芒。他想要成功，想要勝利，想要獲得眾人的信賴，想要聆聽萬人的歌頌，想要捧著獎杯衝著托特納姆的球迷們豎起一根閃亮的手指

　　——我只不過是不願平凡罷了。

　　“我會想辦法解決這些問題的。米克爾，我需要你的幫助。我需要你成為球隊的大腦，並且在更衣室做出表率。你是我的隊長人選。”

　　“隊長?”阿爾特塔吃了一驚，“可我只是剛剛轉會過來……”

　　畢書微笑著注視著面前的阿爾特塔，西班牙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信任弄得有點懵。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會這麽快就得到了主教練的信任……他最後只等到了一句話。

　　“你就是我的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