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底，天氣已經進入了春天。

　　東北的春天是最好的季節，人們的臉上全是笑容，天人一體還是有些道理的。

　　大院裡一片寧靜。

　　在兄弟城市和三省緊急電力輸送的幫助下，冰城電力系統終於從嚴重的危機裡緩了過來。緊張氣氛已經消失了，消失了快半年的輕松笑容又回到了大家的臉上。

　　但是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打破了這短暫的平和。

　　老大辭職了！

　　這條消息激起了上上下下的不滿，各種謠言開始流傳了起來。

　　雖然很多人對孫運良有各種各樣的看法，但是對於他以這樣一種名義下台，大家是不同意的。

　　今年確實發生了很多事情，很多事故。但這些都是非戰之罪，對孫的否定，就是對全電力系統在前線奮鬥的人汗水的否定。

　　由於反對聲音太大，最後孫運良收回了辭職申請，但是他還是被調到二線崗位。

　　新的一把手已經就位，大家都在拭目以待，看看別人是否會受到牽連，系統對他們的看法是什麽?

　　結果什麽也沒有發生，看來是他一個人抗下了所有的問題，這個事情他辭職之後，就到此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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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運良騎著自行車，來到了正在進行最後清理的施工場地。

　　雖然他已經不是一把手了，但他在系統裡的聲望並不因為他的下台而降低，反而上漲了。

　　他的下台實際上把前段時間所有錯誤都承擔了下來。

　　人心都是肉長的，大家對他反而更加愛戴了起來。

　　今天他是來收拾一下房子的。老婆已經把鑰匙提前要到了，雖然樓房還沒有最後驗收，但各家都已經提前開始收拾。至少先進去量量尺寸，做些規劃什麽的，看著也讓人高興啊。

　　他已經從一線退了下來，還沒有分配新的工作崗位，他也不怎麽在乎，估計也就是一個閑職。

　　這次的辭職，他也是想了很久，其中有必然原因，也有偶然原因。

　　第一，他的年紀大了，過了拚搏的年齡。他現在不求無功，只求無過，這跟三四十歲的時候不同了。前幾個月的心驚肉跳，他的心臟病已經犯了兩次了。

　　第二，他看得很準，今年雖然在省級甚至國家級的協調下，冰城的電力供應緊張局面緩解了，但是明年呢?後年呢?

　　光電系的增長可不是平滑增長，而是指數型增長，產能每6個月翻一番，明年必出問題！

　　明年怎麽辦，他是想不出來的。難道真要向俄羅斯買電?

　　今年他不主動下台，明年也會被攆下去。從4月份起，他就在琢磨下台的事情了，看是以身體原因下台還是找個機會調走，爭取一個體面的結果。

　　但是還沒有等他找到機會，一個突發事件傳來，讓他顧不得體面了，只能采取這自傷八百的辦法，引咎辭職。

　　省廳和市裡都找他談話，安撫他，因為大家都無意在局勢剛緩和的時候就采取動作。另外他的表現還算不錯，換人來做，也未必更好。

　　但是他堅持己見，一定要走，最後大家妥協，換了個說法，還是放他下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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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運良從工地回家，家裡沒有人，老婆孩子都沒有回來。他也是頭一次回來這麽早。今天他準備親自動手，給老婆做些好吃的。

　　時間還早，他脫了鞋，走到大屋，坐了一會，就又走到大衣櫃前，蹲下身子。拉開最下面的抽屜，裡面是他們放戶口本和重要材料的地方。

　　拽出了壓在最下面的口袋，他再次打開了這個口袋，這裡裝的就是他辭職的真正理由。

　　這兩天，沒有事情，他就把這個口袋裡的東西倒出來，反覆端詳。

　　他有時候也在想，自己做得對嗎?值得嗎?

　　但是每次都會得到同樣的結論，值得，這是唯一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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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擺在床頭的是他剛剛倒出來的兩張有價證券:

　　一張是全彩LCD的股東憑證，10，000股，這是老婆作為工大教職工分到的，當時全家高興了很久。

　　另一張也是全彩LCD的股東憑證，100，000股。

　　這第二張是前天才拿到的，但是消息是幾個星期前就知道了。

　　老婆在兩個星期前，回家告訴他。她由於特殊貢獻，學校獎勵給她10萬股的股權，讓她盡快去辦手續。

　　老婆也不是笨蛋，當時就明白特殊貢獻指的是什麽。她一個行政人員，哪有機會去特殊貢獻?更何況是全彩公司的股票！

　　前段時間，唯一做的有點意義的事情，就是幫助打了幾個電話，傳遞了一些消息。

　　兩口子仔細一商量，眼前的路只有兩條:一條是退回股票。她跟其它人不同，夫妻是一體的。她收到了，他就收到了，這個股票無論如何不能收。

　　另一條路，就是他辭職，從這個職位退下來。而且要在股票轉手前退下來。

　　兩個人商量了兩天，才最後下定決心，辭職！

　　因為他知道無論如何，他乾不長了，借此下台，還算心裡平衡。明年再被攆下來，就什麽也得不到了。

　　這次的機會，一生只有一次，不要說只是他辭職，就是全家辭職，也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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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這個紙片再次拿起端詳，又再次回顧自己的辭職的決定，最後再次得出了跟三周前完全相同的結論。只能辭職。

　　雖然擔了一些汙名，但是別無選擇，沒有時間給他選擇了。

　　他把東西細心的收好，又放回到了抽屜裡。然後洗手，套上套袖，安心地去準備晚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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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上任的一把手也姓孫，省廳下來的，是個少壯派，40歲左右，工大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