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零染用了兩日整理嫁妝以及薑霽分得的房田商鋪。
比著當年他們從二房帶入大房的,眼下這些到手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可這些據說已是薑家公帳上的一多半。
萬冗斥他們暗做假帳,奸猾無恥。
勢要查帳,以正公允。
薑冼木卻算起了這些年養育薑霽兄妹所耗用的金銀開支以及薑零染的嫁妝,並抖摟著入不敷出的公帳向薑霽哭窮。
萬冗氣的咬牙,遠的不知,他們這些交往密的難道還不知道薑零染的嫁妝是當年孟月姑早就留好了的?!
這會子拿出來說嘴,真真是為了些黃白之物,連臉面都不要了。
薑霽念著養育之情,不願因分家一事而撕破了臉。
如今更不願為了這些身外之物而鬧的兩廂難堪。
默然接了分得之物,跪別了薑老夫人與薑冼木。
雖然分得的多是賠的只剩空殼子的鋪子,但其中有一家,頗得薑零染的心意。
四余街的玉堂春,營的是玉石生意。
看往年帳目,經營平平,不賠不賺。
庫房的存貨倒有些,就是不知有幾件精品能為她所用。
薑零染決定親眼看一看。
合上了帳本,問廂竹:“哥哥還在前院嗎?”
廂竹道:“公子和文叔一起出門了。”
薑零染有些詫異:“去哪裡了?為什麽都不告訴我。”
廂竹笑道:“公子說您看帳本就慢,就不打斷您了。”
薑零染無話反駁。
無奈道:“可知去了哪裡?”
廂竹搖頭道:“公子沒說。”又猜測道:“不過公子是帶著厚禮出門的,想來不是去了三老爺家中便是去了萬大人府上。”
薑零染皺了皺眉。
薑三叔哪裡他們昨晚上已經去探望過了,薑霽今日不會再去。
難道是去萬家了?
可若是去萬家也該告訴她,一並去的啊。
廂竹看她這般,道:“奴婢去前院問一問吧?說不定公子在前院留了話。”
“我這兒都不留,前院更不用想了。”薑零染道:“不管他了,收拾收拾咱們也出府去。”
廂竹驚訝道:“姑娘要出門?”
馬車到了四余街,薑零染挑開簾子一角,看了片刻,搖頭道:“玉堂春開在這裡,生意能紅火了才怪。”
街道上所行的都是衣著簡樸甚至打著補丁的貧苦百姓,而兩旁大都是賣針賣布,賣米賣油的鋪子。
會來這條街的人求得是溫飽,不是屋中的奢華。
廂竹和青玉聞言從一個窗戶往外看,卻沒能明白薑零染的意思。
馬車到了玉堂春停下,薑零染站在鋪子外往裡看了眼,果不其然,冷冷清清。
主仆三人走了進去,將不大的鋪子外堂轉了一遍,竟是一個人影都沒看到。
廂竹嘟囔道:“這人都去哪了?”
薑零染目光巡睃著,在櫃台上看到了一塊落了薄塵的酸枝木鎮紙,示意廂竹去。
廂竹捏起,在櫃台上拍了兩下。
“啪啪”兩聲響。
後院頓時響起一聲粗聲嘎氣的喊:“誰啊!”
廂竹聽到,又拍了兩下子。
“誰啊!”這一次的語調中帶上了煩躁。
旋即響起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
片刻一個青衣小夥計端著一小盆腥膻的羊湯,一邊呼嚕吃著,一邊走了出來。
薑零染皺起了眉頭。
廂竹亦是皺眉,道:“你們掌櫃呢!”
小夥計聞聲才算甩了個正眼。
看到的卻不是粗衣麻布的蠅頭小民,而是三位衣著鮮亮,姿貌不凡的姑娘!
“嗝”的打了個飽嗝,
將小飯盆放在了身後的櫃子上,抹了抹嘴,殷切笑道:“幾位姑娘想買些什麽?”廂竹依舊是那句話:“你們掌櫃呢!”
小夥計眼珠一轉,目光在三人身上打量著。
來了鋪子不看貨,只要找掌櫃,這是什麽意思?
廂竹把薑零染擋在了身後,豎眉斥道:“放肆!”
小夥計被這陌生的二字斥的有些怔懵。
愕然片刻,回了神兒人,惱怒道:“你們誰啊!”
說著瞥了眼被擋在身後的素衣姑娘,哼道:“在別人的鋪子裡大呼小叫的有沒有點規矩?”
廂竹被倒打一耙,氣不打一處來,剛要開口,肩膀上壓了一隻手。
她閉了嘴,頷首後退了一步。
薑零染看著小夥計,輕聲道:“我是薑四,即刻找你們掌櫃來見我!”
小夥計擰眉思忖了片刻,恍然明白了眼前的人是他們如今的新東家。
嚇得白了臉,忙從櫃台後走了出來,垂首束手道:“小的不知是四姑娘,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廂竹冷道:“還不快去找掌櫃來!”
這次小夥計不敢再多話了,連聲應著,小跑著去了。
也不知去哪裡尋得,不過一刻鍾,一個身著寶藍綢緞襖子,大腹便便,滿面有光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一眼瞧見窗下圈椅上坐著的素衣姑娘,他焦灼的臉上頓時帶了笑意,幾步上前,揖手道:“見過四姑娘。”
薑零染抬頭看了看他,道:“你就是玉堂春的掌櫃。”
音調清清涼涼,不帶半分的情感波動,再配著她面無表情的臉,竟是讓人有種不敢隨意對待的壓迫感。
抹了抹頭上的汗,男子點頭,恭謹道:“小的姓賀。”
薑零染點頭站起了身,道:“賀掌櫃,領路去庫房。”
賀掌櫃意識到薑零染這是來核查帳目存貨的,一時更加的惶恐。
卻不敢逆她的意思。
陪著小心道:“四姑娘請隨小的來。”說著引著她往後院去。
庫房不過是一個牆皮剝落的小矮屋子。
賀掌櫃打開有些生鏽的鎖,推開門,頓時一股子霉味撲面而來。
他有些惶恐的看著薑零染解釋道:“這些日子著實有些潮濕,等到開了春就好了。”
薑零染沒說話,抬步走了進去。
兩組貨架上稀稀落落的擺了幾件玉器與銀器,卻都是尋常的不能再尋常之物。
目光放在角落裡的幾個大木箱子上,問賀掌櫃:“那是什麽?”
賀掌櫃道:“也是鋪中存貨。”說著已上前打開了箱子。
雖比貨架上的品貌要精細些,但終究入不得薑零染的眼。
她有些失望,但想到這是大房分給他們兄妹的,不禁嘲笑自己存了不該有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