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平樂點頭:“對。我前些日子在禦花園裡受了驚,晚上嚇得睡不著,我母妃便讓人給我熬了安神湯,果真睡得極好。”
說著嫌棄的砸了咂嘴:“就是那藥湯的味道怪得很,不好喝。”
燕兩儀聽了笑道:“湯藥哪裡有好喝的?你當是花蜜呢?”
燕柒靠坐在椅子裡,手肘支在扶手上,手掌托著腮,面無表情的看著冒出的兩顆腦袋一問一答。
燕兩儀終於意識到燕柒的沉默,疑惑道:“兄長怎麽不說話?”
燕平樂道:“病去如抽絲,定然還是覺得倦懶的。”
燕兩儀聽著皺起了眉,憂忡道:“兄長不能總埋首案牘,應該多出去走走。”
燕平樂點頭讚同,道:“我們陪兄長出去散步吧。”
燕柒對上兩雙水靈眨巴的大眼睛,真的覺得倦懶了!
抹了把臉,道:“兩位姑奶奶,行行好,轉身直行十步,再左轉,直走,別回頭,行嗎?”
燕兩儀和燕平樂度著他的話,思考了片刻,道:“那不就走出院子了嗎?”說著意識到什麽,氣的跳腳:“兄長這是要趕我們走!”
燕柒頭更疼了:“你倆誰給放出來的?”
這不是禍害人嘛。
心中暗罵太子多事。
他不就小病了一場,用得著他四處宣揚嗎?
燕兩儀仍為他趕她們的事情感到委屈,可憐巴巴的看了他一眼,道:“母后給了出宮令牌,哥哥帶我們出來的。”
燕柒皺了皺眉,坐直了身子,疑惑道:“太子把你們送來,他自己去哪裡了?”
燕平樂接話道:“今日休沐,太子殿下陪太子妃去馬場了。”
燕柒氣笑了。
合著給他丟來兩個禍害,他們倒去馬場做神仙眷侶了。
想得美!
“走。咱們也去馬場。”
誰知二人聽了齊齊搖頭。
燕兩儀正色道:“外面太冷了,等兄長大安了,再去不遲。”
燕平樂點頭道:“是啊,兄長若是覺得無趣,我倆陪兄長下棋說話。”
有兩個這樣善解人意的妹妹,燕柒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看著二人臉上擔憂的神色,他歎了口氣,起身道:“你們一年也出不了宮門一趟,在我著書房裡耗一日豈不可憐。”
“前街開了間點心鋪子,口感不同於京中的,我帶你們嘗嘗去。”
二人當然想出府逛逛,只是。
燕兩儀頹然道:“母后不讓我們出府。”
燕平樂愁苦道:“跟來十幾個宮人,都在外院候著呢。我倆若是出府,他們會立刻告訴母后的。那我們以後就別想再出宮了。”
燕柒不以為意道:“有我在,還有什麽怕的。”說著已經拿起了衣架上的鬥篷,一邊系一邊道:“若是皇后問起,隻管往我身上推脫便是。”
燕平樂欣喜起來:“多謝兄長。”
皇后對待燕柒那可是萬分的寬容的。
就連他當年打了太子,皇后都不曾呵斥過半句。
如今只是帶她們出府逛逛,想來也會睜隻眼閉隻眼了。
燕兩儀卻道:“會不會不妥?”
燕柒聞言拍了拍她的腦袋,無奈道:“真是在宮裡呆傻了。”
剛出書房,宮女太監就跟了上來。
燕柒轉身看著他們道:“你們在府中候著,我們去去就回。”
為首的是承乾宮的芝如,聞言皺了皺眉,小心道:“這天寒地凍的出府怕是不妥,況您還在病重,沾染不得寒氣。”
燕柒冷笑道:“我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用你教我!”
芝如心中惶恐,白著臉解釋道:“公子明鑒,奴婢絕無此意啊。
”燕柒也不再理會,領著二人就走。
芝如謹記著皇后的吩咐,不敢讓她們二人離了視線,抬腳就要跟上。
燕柒腳下一頓,側首,輕飄飄看過去。
眾人看著燕柒眉眼間的冷意,心下一凜,腳下頓時扎了釘般。
芝如亦不敢逆燕柒的意思。
求救似的看向燕兩儀,誰知這位主兒根本不看她。
燕柒知道他們命令在身,有難處。
道:“放心,兩個時辰內必會好生生的把人給你們帶回來,不連累你們交差。”
眾人松了口氣。
燕柒又看向芝如:“這位女官,可否能放行?”
給芝如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再燕柒面前托大啊。
聞言惶恐道:“公子折煞奴婢了。”
說著頓了頓又道:“公子的話,奴婢自當遵從。”
嘴上說的隨意,但燕柒帶著兩個金尊玉貴的娃娃出門還是格外小心的。
沒騎馬,而是陪著這二人一起坐在了馬車裡。
燕兩儀與燕平樂一左一右的各守了一個車窗,將簾子掀開了一條細縫,巴著窗欞新奇的往外看。
燕柒看著有些心酸,貴為公主又如何,不一樣連自由都沒有。
又想到自身,不覺苦笑。
他又何嘗不是呢?
“以後你們若在宮中待的悶了,便讓人給我捎個信兒來,我進宮把你們領出來。”
二人驚喜的瞪大了眼:“兄長此話當真!”
燕柒看著二人瞪得銅鈴似的眼睛,笑道:“我何時騙過你們?”
二人喜得要蹦起來。
“兄長真好!”
馬車沒前兆的停了下來。
二人正雀躍著,沒坐穩,身子向前一傾,燕柒忙抬手扶住了,皺眉道:“怎麽了?”
百香打馬走到車窗邊,低聲道:“公子,前面有平肅侯府的人。”說著眯眼細瞧了瞧:“他們似乎要去給薑四姑娘還嫁妝。”
燕柒皺了皺眉,撩開簾子往前看了過去。
街邊已站了許多看熱鬧的行人,摩肩擦踵的探頭墊腳,燕柒隱約看到遮在人後的箱籠上的半張囍字。
紅豔豔的刺眼。
他輕哼一聲,放下了簾子。
百香道:“公子,讓嗎?”
燕柒心底的無名火正盛,冷道:“不讓!”
百香頷首,打馬上前,從懷中掏出一塊燕柒的銘牌。
平肅侯府的管家曾大一看,忙彎腰衝著馬車的方向揖了個手,並命身後跟著的隊伍避開。
馬車很快通行。
燕兩儀挑開簾子看著,感慨道:“嫁妝猶新,卻已物是人非。”說著放下了簾子,歎了口氣:“不知薑四姑娘看了這些被送回去的嫁妝要如何難過呢。”
燕柒端坐如松,面無波瀾,隻胸口重重的起伏了一下。
燕平樂比燕兩儀小了兩歲,還不能有這種體會。
提起薑四,腦海中印象最深刻的便是薑霽鞭打孟致沛一事。
道:“她哥哥好凶的。”
燕柒瞥她一眼,冷冷呵笑道:“你若在婆家受了那等欺負,看看你皇兄會不會把那人給斬了。”
說著從被風吹得起起落落的簾子縫隙中看到了侯立在街邊的平肅侯的隊伍,聲音又冷了幾分:“只是抽了十幾鞭子,已是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