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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嫁》第74章 好壞
  薑零染覺得坦然回答她問題的燕柒瘋了。

  傳言燕柒與太子勢同水火,卻極少有人知道緣由。

  她活了兩世,也是不知的。

  可外界傳言再多,誰還敢直言去問太子或燕柒不成?

  所以,傳言只是傳言,做不得真!

  可他怎麽就大咧咧的把他與太子不合的事情告訴她呢?

  是認為她只是一隻小螻蟻,在她面前說出事實也無妨?還是說,他覺得告訴她這件事情也是可以的?

  看著他坦誠的近乎不設防備的臉,她忽然想,或許她可以嘗試著勸燕柒與太子和解?

  這個念頭冒了出來,薑零染覺得自己才是那個瘋了的人!

  心口砰砰直跳,腦子一熱脫口就道:“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太子真的是心懷善意。”

  燕柒帶著些戲謔的眉眼驟然轉厲,瞥眼朝她看來:“你見過太子嗎?”

  察覺到燕柒生氣,薑零染就明白,該中止這個念頭,可...可多活了一世的她,不能看著他往深淵走!

  見她搖頭,燕柒冷聲嗤笑:“你連太子的面都沒見過,又如何能說他是心懷善意的呢?”

  頓了頓,音調愈加凜寒:“還是說,你與他們一樣,原本就是貪權慕貴之人。”

  合著替太子說話的人都被他自動歸成貪權慕貴一類?能讓燕柒如此武斷,他們之間的嫌隙究竟有多深?薑零染覺得任重道遠,心下微愁。

  迎著他的怒容,薑零染平靜下來,帶著些不易察覺的挑釁:“怎麽看都像是公子不識好歹。”

  燕柒眸光中迸發出鋒利的冷意,錯著後槽牙道:“薑零染,你再說一次!”

  薑零染頂著逼人的威壓,緩慢的吸了口氣,舒緩著心口的緊繃。

  看廂竹和青玉二人神色驚惶,她道:“你們退下。”

  這種事情摻和的人越少越好。

  二人不明白燕柒怎麽忽然著了惱。

  不放心留薑零染一個人,可又覺得薑零染讓她們退自然有她的道理,戰戰兢兢的退了出去,守在了門外。

  薑零染走到茶桌前,倒了兩杯茶,側目看著飯桌上的燕柒,道:“公子,再來一輪?”

  對症下藥,她要知道他們之間的根結在哪裡!

  燕柒氣極反笑。

  起身走到她身邊,居高臨下的盯著她霜白漠然的小臉看了兩息,涼涼輕笑道:“四姑娘雅興,在下自然奉陪。”

  “聽說你與太子不合,為什麽?”薑零染將其中一盞茶推到他手邊,抬眼,直視著他眼底的深邃與淺浮於表面的一層冷漠,道:“先答再問。”

  燕柒笑了。

  這一笑,猶如輕霧繚繞,不真切的冰涼。

  “小丫頭,你不怕我了?”

  薑零染誠實道:“怕。”

  她怕召禍。

  可誰讓她欠他的恩情呢?

  救命之恩唯有以命還。

  ......

  前世,天和九年七月,雨水過頻,兩湖大澇。

  太子前去賑災,期間被意外滾落的大石塊砸中脊骨,命雖保住了,可卻永久失去了站立的能力。

  沒有哪一個國家會讓一個殘廢的人來做儲君的。

  也沒有哪一個朝臣是願意擁立這樣的君主的。

  太子養傷期間,朝廷局勢大變,幾個親王趁機撬了太子的政務。

  而“太子黨”也另擇新主。

  幾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做了抉擇!

  此戰中,拔得頭籌的人是信王燕辜——燕柒最好的兄弟!

  而那時的燕柒也願意禦前進言,

重金籠絡,替燕辜造勢鋪路。  次年三月,皇上壽辰後忽患惡疾,沒多久便駕崩了。

  信王燕辜不出所料的登基為皇。

  新皇登基的次年,也是七月,蜀中地動,傷亡慘重。

  燕辜讓燕柒捐九成的身家用做賑災款。

  賑災乃是國事,哪有以一人之力救災的道理?

  更何況,九成的銀子根本用不完!

  說是賑災,實則與明搶豪奪有何區別?

  薑零染不知其中曲折,隻知次日燕柒便捐了。

  這九成銀子從商行抽出來,代表著什麽,沒有人會不清楚。

  一夕之間,大庸第一商,隕落了。

  可燕辜還在燕柒身上索取著余熱,他竟恬不知恥的把燕柒歸入了戶部,第一公子儼然成了給國庫賺銀子的工具。

  而後一次宮宴,她看到了站在角落裡,面色平靜的燕柒。

  一襲墨衫,襯的人嶙峋蒼白。

  繁華喧囂場裡那僅有的一點落寞盡數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他就像是一塊瘡,與這個花團錦簇之地格格不入。

  席間有人向他敬酒,帶著惡意的嘲笑。

  燕柒也笑,笑的冰涼。

  他接過那杯酒,遙遙的對著龍椅上冷眼旁觀的燕辜舉了舉杯,道:“謝皇上賞!”

  燕辜的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

  他卻不理會,闊步離開了大殿。

  脊背筆挺,行走間衣袂飄飄,依舊是那個風采卓絕的少年郎!

  而壓倒燕柒的最後一根稻草是雲癡。

  燕辜竟然讓雲癡去給曾經輕薄了她,而後被燕柒狠狠教訓的武狀元做妾。

  雲癡為保尊嚴清白,自盡了。

  仿佛是猜到結局一般,太子一改與世無爭的態度,接連進言,太子妃也冒死覲見,跪求燕辜放燕柒出京。

  燕辜不允,叱罵太子妃陰險惡毒,故意離間他們兄弟之情。

  憤怒之下,一紙詔書,將京中養病的太子貶出了京。

  太子死在了半道上,太子妃也沒獨活。

  沒幾日,燕柒的死訊傳了出來。

  新皇溫厚,追封燕柒為安逸侯,厚葬燕山山腳下了。

  那時她已經被孟致沛限制了自由,燕柒的死訊她過了好幾日才知道。

  她讓文叔去亂葬崗給雲癡收了屍,算是還了燕柒那跳水撿荷包的情。

  這一世她欠燕柒的更多,所以她必須要救下他,讓他遠那個居心叵測的燕辜。

  燕柒定定看她片刻,沒分辨出這“怕”字的真假。

  端著手邊的茶抿了一口,他望著桌角明亮的燈芯,低聲道:“我家在江南,你知道嗎?”

  燕柒不知她聽過多少關於他的事情,索性從頭講起。

  也不知在賭什麽氣,多少人在他面前說過太子好,他都一笑置之,可到她這兒怎麽就軸上了?

  薑零染從他這句話中聽出了背井離鄉之人的酸楚與思鄉之情。

  想來他從沒有把京城當做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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