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9 海瑟薇

　西一區和西二區之間的地表，有片大平原，換頭博士的主副基地入口都在這片平原裡，從榮耀城出發，到副基地的距離，倒是比中區趕過來要近得多。

　但再怎麽近，也不是幾分鍾就能趕到的。

　手動脈完全斬斷式出血，用不了幾分鍾就能把人送走，何況這是李鶴僅剩的一隻手臂，他連一些補救式的止血行為都無法完成。

　雷霆蜥蜴和他心意相通，知道情況危急，渾身散發著巨大熱量，鼓足了勁噴射能量往前飛，卻仍然阻止不了李鶴在它背上失去意識的事實。

　它用尾巴卷住李鶴不讓他掉落，埋頭趕路，它的小腦袋裡知道自己該往哪飛，在那個熟悉的地方，有個雷厲風行但雙手卻很柔軟的小姐姐能救它的主人。

　陷入黑暗的李鶴，做了一個夢。

　夢裡面，有一座刻著一行行人名的巨大石碑，石碑前有一把凌空懸掛的手術刀。

　難辨男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滋滋。。。鑒於，李母羅玉萍病重導致生命體征不完整，暫不能算作一個完整的替代生命，按照人物關系排序，本次代替你死去的人為。。。【房東，鄭好】，替換完畢。。。滋滋。。。”

　“。。。滋滋。。。”

　聲音消失。

　人名消失。

　手術刀消失。

　石碑消失。

　時空一滯，隨後恢復，重新向前流去。

　遠方的王向南眉頭突然皺起，查看身周，眼眸閃爍不定。

　副基地。

　李鶴醒來，張著手伸向空中想抓住些什麽，卻只看到潔白的天花板，以及微笑著的海瑟薇。

　“你醒啦?”海瑟薇握住他高舉的雙手，輕輕放下，笑著說:“幫你接上了雙新的手臂，試試看，新夥伴的體驗怎麽樣?”

　李鶴木訥地用左手手指戳戳右手手臂，又換右手手指戳戳左手手臂。

　雖然手中動作還顯生澀，但真實的觸感以及久違的右手神經掌控，讓他倍感神奇，情不自禁地問道:“這是真的手?”

　海瑟薇理了理他話語的意思，有些得意地呀呀笑道:“當然是真的呀，跟隨老師那麽久，我總不至於還需要用機械手臂來代替，你給了我那麽多錢，我幫你淘了雙非常新鮮的手。”

　“新鮮。。。”李鶴的腦海中浮現出那些被自己殺死的人，再看自己膚色明顯不一致的雙手，胃部有些不適。

　他連忙轉移注意力，嘗試控制重新獲得的雙手做一些複雜的動作。

　在嘗試的過程中，他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

　好像魔法書的法力湧動，雙手感覺不到！

　他連忙從腰帶中拿出一顆能量結晶握在手上充能。

　能量結晶毫無反應。

　身體能清晰地感覺到，魔法書的法力像被一堵堤壩擋住，在通往手掌的路徑上，右臂截斷於肩膀處，左臂截斷於手腕處。

　法力無法進入新手手掌！

　自己最大的依仗失去了！李鶴看著靜靜躺在掌心的能量結晶，一時有些發愣。

　旁邊的海瑟薇不明白他發生了什麽，以為他還在糾結失去的“原配”雙手，開口安慰道:“別擔心，我的技術很好，手術非常成功，你這雙手會和原本的一樣靈活，現在剛剛恢復可能還不太習慣，多做理療複健很快會好起來的。”

　感受到女孩毫無保留的關切，李鶴又想起夢中的場景，不由悲從中來。

　對自己越好的人，越會替自己去死。

　為什麽房東會是這一次的目標?自己明明跟他沒有太多交集，為什麽這樣一個無辜的人也會因自己而死?

　房東他只是一個好人。

　他對所有人都好。

　是個很愚蠢的好人。

　世上那麽多作惡多端的壞人沒死，一個愚蠢的好人卻死了。

　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

　李鶴雙手抱頭，痛苦得不能自己。

　海瑟薇見到他痛苦的模樣，心臟仿佛被狠狠揪起，跨過儀器走到他身邊，輕輕抱住他的頭，低聲安慰道:“我不知道你怎麽了，是不是這一次打架又輸了呀?不要緊的，我根據老師留下的記錄已經徹底吃透能量戰士的技術，隨時可以開始改造你的身體啦，你原本的力量就很強大，如果再加上能量驅動的超音速，改造後的身體絕對如同超人一般！到那時，再去找那些壞蛋重新打過呀！一定可以贏的！”

　李鶴聽到能量戰士，想起喬斯那副可怕的模樣，都不知道還算不算是一個完整的生命，又想到自己如果再次死去，會再次使一個無辜的好人替死，他條件反射般驚恐地推開海瑟薇，連聲拒絕道:“不。不！我不要改造！我不能死！”

　海瑟薇突然被大力推開，差點摔倒，好不容易穩住身形，聽到李鶴的擔心，耐心地解釋道:“你放心不會出問題的，我怎麽會讓你死呢?這種技術其實已經很成熟，只不過一直以來缺少一種足以支撐能量結晶龐大輸出的細胞樣本，老師從你身上提取到這種樣本後，已經徹底解決了這個難題，更何況你還是樣本主體，跟能量結晶的兼容性只能是更好！絕對不會有問題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法力輸出被隔斷，自己又連累現實世界裡的房東被替死，李鶴此刻的內心充斥著大量的負面情緒，根本聽不進任何解釋，只知道不斷重複:“不！我不能死！不能死！”

　“李鶴！”海瑟薇心裡有些難受:“為什麽你不願意相信我一次?”

　“不是，不是的。”李鶴痛苦得快要窒息，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跟身邊的女孩解釋這一切。

　說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來這裡只是為了完成任務，終歸要離開的?

　說自己身體裡有一本魔法書，可以向能量結晶裡充能，可是現在新雙手無法連接輸送通道?

　說自己不能死， 否則會害死無辜的人，萬一改造身體不算完整生命也被當作原本的自己死去怎麽辦?

　李鶴晃動腦袋，痛苦地說:“不是的。。。我。。。你不懂。。”

　“我不懂?”海瑟薇等了半天，只等到這樣一句答覆。

　她的眼角泛出晶瑩:“是啊，我確實不懂，不懂你為什麽會覺得我在害你！如果我想傷害你，甚至不用親自動手，你那麽多次重傷，我只需要不管你，現在你都已經死透透了啊！”

　“不是的。。海瑟薇，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不用說了。”海瑟薇閉上眼睛深呼吸:“做這麽多，結果你仍然不相信我，那我留下來還有什麽意義?這個基地再也沒有我牽掛的東西。”

　雷厲風行的女孩，甩過身，在空中灑出一抹晶瑩，大步離開房間，再沒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