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聽這個意思，這湯斕曦也是出來微服私訪了?

　趙元開緩緩轉身，看著湯斕曦的眼睛。

　湯斕曦絲毫不怯退，就那麽直視著趙元開，顯然是底氣很足。

　許久之後。

　趙元開頷首，道:

　“行，朕相信你的解釋，這些年關於漢樂府的成績，朕也是看在眼中的，你乾的不錯，沒讓朕失望！”

　湯斕曦什麽心思，逃不過趙元開的法眼。

　方才一番審視下來，趙元開心裡已經確定了，她不是瀆職，而是真的出於職務需要親身感受鑒賞來著的。

　既然如此，那趙元開便沒有怪罪的理由了。

　另外，縱觀漢樂府這些年的成績，湯斕曦也是值得肯定的。

　“陛下聖明。”湯斕曦見陛下不再動怒怪罪，甚至還肯定褒獎了她一番，頓時心中一喜，也長舒了一口氣。

　然而，拜謝之後，剛剛抬頭，就聽著陛下又說道:

　“既然是個誤會，也便就此作罷吧，這個點夜已經很深了，你是國朝二品要員，又是女兒身，還是要注意自身安全的！”

　趙元開看了一眼湯斕曦，武道修為太低了，才宗師境入門而已。

　這個修為若是放在十五年甚至是二十年前的漢土，那很強，甚至可以雄踞一方！

　但現在，根本不算什麽，甚至還有點弱小了。

　畢竟，以漢土當下對於武道的普及和教育水平，宗師境實在太是簡單了，只要不是趙元朗那樣的奇葩體質，正常人自幼接受武道傳授，二十出頭都能邁入宗師境。

　湯斕曦畢竟是半路出家的武道學者，她不是四級學府制度下長大的，所以修武也只是近幾年的事情。

　天賦不算是出眾，在加上樂府令的日常政務繁忙，所以在武道上的精進一直都很慢。

　但湯斕曦本人是覺得足夠了，宗師境也不弱小了不是嘛?

　此時湯斕曦心中隱隱有一絲竊喜。

　陛下方才的那句話雖然清冷，但到底是在關心她的安危啊。

　“微臣謝過陛下的厚愛，不過請陛下放心，漢土治安甚好，而這裡又是長安，賊寇匪人早就滅絕蹤跡了！再說了，微臣也不是什麽弱女子哦，人家也是有修為的，是真正的武道宗師呢！”

　湯斕曦說話間，帶著幾分嬌氣，很是自信。

　配那張絕美的面容，更是別具一番風情。

　到底也是國朝風華絕代的女子之一啊。

　趙元開瞥了一眼，只是沒好氣，下意識的輕呵了一句:

　“呵……武道宗師，很了不得是嗎?”

　“陛下，也許武道宗師在陛下的眼中不算是什麽，畢竟陛下才是國朝最厲害的那個男人嘛，但在斕曦看來，宗師境已經很厲害了，斕曦入武不過才三年，還是錯過了最好的入武年齡段，所以能有今天的修為，已經很滿足了呢。”湯斕曦回應道。

　依舊是帶著三分小傲嬌，像是在撒嬌，卻又不違和。

　總之氣氛是不知不覺之中的變了，趙元開的臉色也在不知不覺之中溫和了很多。

　趙元開點了點頭，回道:

　“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值得肯定，但，還不至於驕傲哦。”

　這是在敲打湯斕曦。

　哪知這女人偏偏就是不服氣，撇著嘴，一臉的小委屈，不過嘴上到是服軟了:

　“好吧，陛下說的都對！”

　“呵……”

　趙元開笑了。

　才發現這女人有意思啊。

　而且跟他印象之中的很不一樣。

　印象之中的湯斕曦是名伶出身，婉約含蓄動人，怎麽今日看來，完全不一樣了呢?

　突然間，湯斕曦的身子往趙元開這邊靠了靠。

　她的個子不低，一米七多，踩著的馬靴也是高跟的，所以襯著那身上的呢子風衣顯得身材很修長，氣質極佳。

　這一靠，溫香撲面。

　趙元開俯視著，就看見湯斕曦一臉的俏皮和狡黠，笑嘻嘻的，也賊兮兮的，眼睛一眨一眨，道:

　“哎，陛下?斕曦有一句不知當講不當講?”

　這話講得……

　“閉嘴！”趙元開直接轉過身。

　“啊?陛下~！！！”湯斕曦果然是急了，直跺腳啊。

　趙元開側著身子，沒看湯斕曦。

　氛圍有些奇怪。

　這還是君臣之間嘛?

　而且，趙元開能感知到這些微妙的變化，但架不住這感覺還不錯啊。

　趙元開對於撒嬌的女人沒有好感，卻也不排斥，一切都取決於女人撒嬌的水平多高，感觀到底如何。

　比如現在就很不錯。

　所以，趙元開落俗了。

　他知道，但凡他黑一下臉，拿出那麽一丟丟的帝尊威嚴出來，湯斕曦便是半點都不敢造次的。

　但他沒有。

　他在縱容著。

　“急了?”趙元開側過臉，笑的很沒有帝尊架子和威嚴。

　湯斕曦一看陛下笑了，頓時一臉的幽怨，故作氣鼓鼓的樣子，嗔道:

　“陛下在戲弄斕曦！太過分了……”

　“罷了，說吧，是什麽話?”趙元開多少是要顧忌一下帝尊的威嚴的，語氣一收，聲音清冷。

　湯斕曦愣了一下，眨了眨眼，一副很心虛很小心的樣子，弱弱道:

　“我不敢講了……”

　“那就不要講了。”趙元開很乾脆。

　“啊?陛下你怎麽這樣啊?不不不……不行，我非要講，打死我都要講，我……我必講！”湯斕曦還在跺腳、

　一句我必講，愣是讓趙元開繃不住了。

　可以啊這女人。

　有點東西。

　你成功的引起了朕的注意了。

　“講吧。”趙元開點頭，很是乾脆。

　哪料……

　“陛下，我……我在將之前，陛下能不能先答應斕曦一件事情?”湯斕曦說道。

　

　還來?

　沒完了是不是?

　不過。

　趙元開沒生氣。

　也沒不耐煩，反倒是覺得很有趣。

　怎麽來說著，分分鍾都妙不可言的感覺啊。

　“行，朕答應你！”趙元開很乾脆。

　“啊?陛下，人家還沒說什麽事情呢?陛下就這麽乾脆的話，會讓斕曦心裡很沒有底兒的……”一副怕怕的樣子。

　“那你說，什麽事情?”趙元開道。

　“很簡單的，就是當下無論斕曦說什麽，陛下都不可以生氣哦?陛下，可不也可以嘛……”這後半句，酥而不膩，敲到好處。

　溫柔鄉溫柔鄉。

　趙元開微微怔了一下之後，笑了，就那麽定定的看著湯斕曦，冷不丁的來了一句:

　“真是拿你沒辦法……”

　這話一出，湯斕曦直接愣住了，身子輕輕一顫，隻覺得如同觸電了一般。

　事實上，陛下這話是說笑的，是很有趣的，讓湯斕曦下意識的忍俊不禁，但片刻，她心中翻江倒海。

　眼眸之中盡是歡喜，整個人似乎都變了。

　“嘻嘻……才不是呢，是陛下恩寵斕曦！”湯斕曦說道。

　趙元開輕吸一口氣。

　這女人……

　太會了！

　這時，湯斕曦開口，怯怯的，卻又賊賊的低聲問了一句:

　“陛下，你方才問斕曦為什麽會在這裡，斕曦其實心裡也很好奇陛下為什麽會在這裡，難道是陛下……”

　“大膽！”趙元開頓時臉一黑。

　湯斕曦嚇得一顫，抬眼一看，陛下的臉色是黑的，但眼神卻滿含笑意。

　“陛下你……你不是答應人家說不生氣的嘛?”湯斕曦拿著方才的那句話當做令箭，委屈道。

　“朕是答應你了，但這不代表你可以張口胡說，怎麽?朕不能出現在這裡嗎?這是朕的江山是朕的長安，朕太久未歸漢土，看一看也不行了?”趙元開一本正經義正言辭。

　湯斕曦低著頭，瑟瑟發抖，楚楚可憐。

　“好嘛，人家錯了就是啦，人家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問一下而已……”聲音弱弱。

　“呵……”趙元開冷笑，很高冷。

　湯斕曦偷偷瞥了一眼，嘀咕了一句:“人家還以為陛下是寂寞了呢……”

　“湯斕曦！！”猝然間，趙元開一聲沉喝。

　湯斕曦當即立正，然後一臉無辜。

　趙元開蹙眉，問道:“剛剛在嘀咕什麽?再說一遍！”

　“啥也沒有！”湯斕曦一臉的理直氣壯。

　“當朕耳朵聾了?就不怕朕治你個欺君之罪?”趙元開不答應。

　“好吧，微臣剛剛在說，陛下英明神武舉世無雙天下無敵玉樹臨風風……風姿卓絕絕代帝尊……”湯斕曦滔滔不絕。

　“得得得！”趙元開是真的服了。

　方才說的那句拿你沒辦法，是調節氣氛之言。

　不過現在，趙元開是真的拿這個女人沒辦法了。

　其實他知道這個女人心裡在想什麽。

　但。

　畢竟是君臣。

　趙元開心中還是有幾分克制的。

　方才只是興致突起，便任由湯斕曦胡來，落俗是落俗了，但畢竟是帝尊，該適可而止。

　“時候不早了，你身為樂府令，還在遊蕩在大街之上成何體統?”趙元開準備點到為止就此結束。

　哪料……

　“陛下錯怪臣了！”湯斕曦突然抬臉，直著腰身，一臉的嚴肅和認真。

　趙元開眉頭一蹙，問道:“說說，朕哪裡錯怪你了?”

　“回陛下，臣不是在遊蕩，臣是在陪同陛下夜訪長安，這對於臣來說，就是天大的正事！”湯斕曦認真而又嚴肅的說道。

　這樣子，還真就吧趙元開給唬住了。

　趙元開微微一怔。

　然後，就看著這貨眨了眨眼。

　好你個湯斕曦啊！

　行！

　“當真不回去了?”趙元開問道。

　“陛下應該是興致未盡吧?若是陛下還有興致夜訪長安，那臣便鞍前馬後陪著陛下，這是臣的職責，臣義不容辭！”湯斕曦說道。

　“巧舌如簧！”趙元開搖了搖頭，嗔了一句。

　但這，是一個表態。

　湯斕曦多聰明的女人啊。

　頓時，她的那雙眸子裡頭盡是亮光，就那麽熱烈而又直接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此時的她，心中驚濤駭浪，隻覺得一切都是那麽的不真實。

　她沒想到今夜會能以這這樣的方式和陛下相遇。

　另外。

　天曉得她是鼓起多大的勇氣，才敢像之前的那樣的一而再的試探著陛下啊，但所幸，皇天不負。

　漢土盛傳著一句話。

　準確來說，不是盛傳，因為了知的人並不多，聽聞之人也都是放在心裡，不會去聲張。

　這句話就是，一遇陛下誤終身。

　湯斕曦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從哪裡聽聞這一話的。

　她隻記得，自己在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刻，便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被擊中了，所有的偽裝和自欺欺人全部作廢。

　是的。

　那日戲樓一見，她的終身便已經注定了。

　很多時候湯斕曦都在想，放眼天下，應該沒有那個女子能不為陛下動心吧?

　區別只在於她們的心氣不同，有人貴在有自知之明，知道那是不可能，所以很容易釋懷和看開，便也不算是什麽。

　可偏偏就是她這樣的，最是人間苦處。

　湯斕曦是有心氣的。

　一遇陛下，眼中再無他人。

　她也有資格不將天下男人放在眼中，唯獨除去陛下。

　只是。

　她一直都在仰望著。

　一直覺得那個男人是那麽的遙不可及。

　可有時候卻又心有不甘，仔細想想，未必真的就是遙不可及。

　尤其是當她結識了一位朝中同僚，畢竟相見恨晚交心成了閨蜜之後，湯斕曦甚至一度覺得一切都是那麽觸手可及，只要她敢主動。

　對了。

　那個閨蜜姓朱，叫朱凌雪。

　是當朝國子監首臣。

　漢土國朝有三大女臣，皆是風華絕代之輩，是漢土女子心中神往無比的楷模偶像。

　國子監朱凌雪，漢樂府湯斕曦。

　還有一位頗為特殊，乃是妖靈出身的商部尚書蘇九婈。

　湯斕曦和蘇九婈私交也算不錯， 但終究是比不上朱凌雪，也正是因為朱凌雪，她知道了很多很多不為人知的秘辛。

　事實上。

　湯斕曦對於朱凌雪一直都是驚歎不已的。

　交好之後，湯斕曦才發現，這位身世傳奇的國朝女臣和她想象之中的完全不同。

　湯斕曦十分敬佩朱凌雪。

　在她看來，朱凌雪活的太通透了，也活出了一個女人應有的最大風采和個性。

　尤其是聽聞朱凌雪和陛下之間的情愫，湯斕曦更是震撼無比，而自那之後，湯斕曦便仿佛是經過高人點撥大徹大悟了一般！

　過往的患得患失不再。

　她明白了自己的想要什麽。

　也知道了，自己終究應該去做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