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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杯酒意氣長》第26章 蔡氏教子
  不過剛剛破曉,鹹陽城就熱鬧了起來。

  正在災後重建,人人爭先勞作。偷懶?別說這是給自家修房子,更有昭法明文所寫,賑災中表現優益的那是有加爵的!

  然而這鹹陽城中的熱火朝天卻跟這戶人人身披縞素的人家無關。

  前廷尉府。

  劫的屍身已經在靈堂中放了三日,一國廷尉身死,竟然無一人前來拜祭。

  劫死得太過慘烈,莫說當日殿上的群臣被震驚得失魂落魄,整個鹹陽城的達官貴胄都因為廷尉的死,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所有人都在等那位的蓋棺定論。在此之前,無人敢於登門。

  直到今日,韓非來了。

  身為故韓公子,韓非是見過這個廷尉的,知道他精通刑律,執法嚴苛,但一向絕無往來。

  對方隻知死守法度卻不通法理還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就是此人馬踏新鄭,親手將連同韓安在內的故韓王室全體下獄,歸為刑徒。

  罪名是違逆昭王,以及叛國。可笑,韓國將自己的土地獻給他國,竟成了叛國,你昭王政早已將故韓土地視作己物了?

  韓非為三千公室子弟下獄而怨恨劫,他今日前來拜祭吊唁,卻是為了八十萬故韓人前來感謝。或許劫的所為並無作用,但這份心意,就足夠他韓非冒天下之大不韙了。

  韓非揣摩帝王人心之能,遠勝於李斯,他當然看得出嬴政是何打算。他也知道被激怒的韓人即便暫時趁著昭軍精英主力不在,能夠掀起一些波瀾,甚至成功復國。

  然而一旦如此而為,只能迎來嬴政更為狠辣的報復,他是要借機鏟除故韓內隱藏的全部複辟勢力,打斷韓人最後的脊梁。

  於是韓非來了。

  然而韓非被兵士告知不得入靈堂,掃視周圍,身披縞素的親眷們也都被趕了出來,跪了一地。

  那個人也來了。

  “雖然沒跟你說過,其實孤一直很感激你。”

  嬴政手按棺木,如同老友閑敘:“孤那個不成器的長子,幼時不知中了什麽邪,每日嚷嚷著要廢除昭法,以儒治國。

  嘿,若不是華陽一向與孤情投意合,孤還真以為這家夥不是孤的種。

  孤一直沒能辦到的事,你個老匹夫居然辦成了,也不知用的什麽法子,竟然讓那個小子甘心學起了昭律。”

  嬴政笑得開懷,乾脆背靠著棺木就那麽緩緩坐在了地上:“你把扶蘇教得很好,孤欠你的。”

  嬴政把玩著那塊驚堂木,上面歪七扭八的字體不用看也知道出自何人之手,“孤從不欠債不還。呂不韋盡心輔佐孤登極,於是那般大罪,孤仍給他留了一份顏面,一個全屍。蒙驁臨死之際將蒙氏私軍借予孤,讓孤能夠平亂蘄年宮,孤便還了他蒙家三代榮寵。

  即便蒙武再怎麽扶不上牆,孤也從未動過他的前將軍之位,若不是他身死,孤還打算在他暮年時讓他坐一坐國尉的位子。

  當然這得在司馬錯身死以後,嗯,這話你別跟司馬老兒講。”

  嬴政講到此處,敲了敲棺木:“孤是真沒想到,你這老農戶埋首苦耕了一輩子,臨了給孤來了這麽一出。

  孤又不是什麽桀紂……

  是,孤那會兒在氣頭上,聽不進勸,那你就不能等兩天再說一遍,孤也許就聽了呢?”

  嬴政越想越氣,起身踢了棺木一腳,“孤就知道你這老農一輩子沒進過諫,就不知道路數,你學學人家李斯,那說話聽著多舒服。

  你這頭回進諫就這麽大陣仗,

怕是能名留青史了吧,啊?老東西。”  嬴政嗤笑一聲,拍落衣服上的灰塵,轉身走出了大堂,“孤絕不會欠你。”

  出了大堂,嬴政根本沒理站在一旁的韓非,他知道這人會來,卻不想他來得這麽晚,只是走過劫的家眷時停了腳步:“叫什麽名字?”

  被母親抱在懷裡的少年聞聽大王發問,跪起回道:“回王上,小子名叫山。”

  嬴政微微點頭,他知道這個小子,劫老頭得了孫子專程跟自己炫耀過,哼,都是扶蘇無用。

  “擬詔,廷尉劫,一心為國,封忠國君,世襲罔替。”

  劫在滅韓之戰中立有大功,本就有大良造爵,如今再給個封君也說得過去。畢竟大昭自商君以後,就再無實地封君了,君位只是在軍功爵之外,一個榮譽性質的尊榮罷了。

  只是這個世襲罔替就厲害了。

  原本昭法規定,爵位每繼承一次,就會自降一等,如此避免封侯太多,也避免了功臣之後的不思進取。

  凡事都有例外,比如這個世襲罔替,這就意味著只要昭國不亡,劫這一支的嫡系家主只要不叛亂犯法,就永遠是忠國君。

  更有趣的是,劫的嫡子早已陣亡,如此眼前這個舞杓少年,一躍便成為如今大昭最年輕的封君了,恩寵不可謂不隆。

  這還沒完。

  “既已封君,不可無氏以傳。擬詔,賜忠國君氏尉。”這是以劫的官職——廷尉——為氏了。

  少年尉山還在懵懵懂懂,就見母親大喜參拜口稱謝恩,也忙有樣學樣,嬴政卻沒有去看他們,繼續下詔:“擬詔,故韓公子非,學問理政均為上才,擢韓郡郡守,即日赴任。”

  連下三道詔書後,不給韓非反應機會,嬴政便帶著一眾侍衛隨從回宮去了。

  三道詔書一傳出,鹹陽風向立刻為之一變。

  首先就是原廷尉府,如今的忠國君府驟然從門可羅雀變得門庭若市起來。忠國君年幼,當家的擔子自然落在了忠國君母親蔡氏身上。

  蔡氏是大家出身,原本老廷尉在時便是家中主事人,迎來送往十分熟稔,並沒有對登門之人的見風使舵有絲毫不滿之情流露,由此更得京中看重。

  送走最後一位前來吊唁的客人,已是華燈初上,蔡氏命人關上大門,轉身前往後院。

  還未靠近,陶罐破碎的聲響與哭聲便傳了過來,想必是尉山又在發脾氣了。

  蔡氏揮手讓下人退下,獨自走了進去。尉山一見母親,趕忙放下手中高舉的陶器,快步奔向母親,想撲進母親懷裡。

  卻沒想到,一向溫柔的母親卻一把將他推開,尉山被重重推倒在地,怔愣之下竟忘了哭泣。

  “爾父死於疆場,爾大父死於朝堂。”蔡氏語氣輕柔,面容平靜地看著這個大昭最年輕的封君,“吾家不可有囿於婦人懷抱之人。”

  見母親不會扶起自己,尉山委屈地自己爬起,垂頭聽母親教誨:“你是尉氏第一人,更是如今這座府邸唯一的男丁,你應該,也必須長大了。

  “明日,你願意也好,不願也罷,都必須隨我拜謝所有上門祭奠之人。全鹹陽城都在看著你這個忠國君的成色,我絕不允許你給你的父親,還有你的大父丟臉。聽明白了?”

  尉山眼淚未乾,卻不敢去擦,咬牙帶著哭腔行禮道:“尉山明白。”

  蔡氏並未多言,轉身而走,兩行眼淚卻怎麽也忍不住了。

  昭王在廷尉府下三道詔書之事,自然也傳到了丞相府上。

  “父親,王上這三道詔書何意啊?”李清被蒙恬征召為長史正隨軍在外,此時發問的,是李斯的次子,李平。

  李斯正在練字。

  李斯的書法冠絕大昭,當今通行全國的小篆便是出自他之手,為無數人模仿。

  聞聽這個才能遠不及其兄卻勝在聽話孝順的庶子詢問,李斯並未停筆抬眼,隨意道:“你認為呢?”

  “兒以為,王上又是封劫為君,世襲罔替極盡哀榮,又是令韓非為郡守,這恐怕是要放過韓人的意思了吧?”

  “故韓人。”李斯先是隨口指出兒子的語病,才輕聲道:“你以為,一個老臣之死而已,就當真能變了這位昭王的心意了?”

  “父親是說……王上此舉只是為了暫時安故韓人心?實際上並未打算放過故韓人?”李平改口極快。

  “凡事多想一層。如果只是改變主意,將故韓反叛勢力輕輕放過,只需要命一小吏,拿著王令免了刑徒入昭即可,何必讓韓非歸故國呢?況且,詔書上可是絲毫未提要免故韓宗室刑徒遷驪山之事, 更沒有如老廷尉諫言的那樣,直接撥以錢糧賑災。”

  眼見李斯硯中留墨不多,李平忙上前拿起墨餅細細研磨,又聽父親道:“失去了宗室大旗,來了個更有名望的公子,忠於故韓的反叛勢力會怎麽做?”

  李平恍然大悟:“王上這是在給故韓人樹立一杆放在明面上的旗幟啊!”

  李斯沾飽墨水,輕笑道:“要將故韓這灘渾水下的大魚小魚都釣出來,沒有足夠鮮美的魚餌怎麽行?”

  “韓非就是那塊對故韓人而言天下最鮮美的魚餌!”

  魚餌非正在收拾行裝。

  昭王下詔從不用虛言,說是即日,那便是即日,多留一日都是抗命。

  家老韓通此時卻推門而入:“公子,有客請見,說是公子故人。”

  韓通是隨韓非由韓入昭的身邊老人,說了多少遍都執拗地稱他公子,即便韓國已經不再,這個倔強的老頭也拒不改口。

  “故人?我在昭國能有什麽故人,總不能是李斯來了。”正要讓家老將那個妄人趕走,心中一動,遲疑問道:“此人裝束如何?”

  家老回道:“大晴天的,穿著蓑笠,手拿一杆長蒿,看著像是農家。”

  韓非心中一歎,原來嬴政什麽都知道了,“請他進來吧,確是故人。”

  家老領命而去,不多時便引了一人進門。

  來人摘下鬥笠,露出了一張韓非以為此生都不會再見的熟悉面容:“鄭國,見過公子。”

  又是一個死不改口的倔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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