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海濤翻身坐起,卻仍然閉著眼睛。
我看向童向南,他示意所有人噤聲的同時,衝我打了個手勢。
我急忙小聲對二胖說,顧海濤現在是被催眠了,千萬別說話,也別發出大動靜。
這時,顧海濤已經站起身,向著餐桌走了過來。
二胖趕忙閃到一邊。
我正想走開,顧海濤忽然抬手做了個動作。
看出他像是在用鑰匙開門,我不自禁的想象,他的意識現在是出於一種怎樣的環境下。
顧海濤打開並不存在的門以後,像是先愣了一下,緊接著快步走了過來:
“巧梅!你身體不舒服,怎麽還燒這麽多的菜!”
我剛要避開,不料一錯身,他突然抓住了我一隻手,“快坐下,坐下!”
我想要抽手,童向南急著衝我打手勢。
無奈,我隻好任由顧海濤拉著,和他一起在餐桌旁坐了下來。
顧海濤面朝餐桌,似乎有些發愣,“都是我愛吃的菜。還有蛋糕?”
他轉向我問:“今天是什麽日子?”
他一直閉著眼,但神情中透著明顯的迷惑。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只能是求助的朝童向南看去。
然而這個時候,就聽我另一邊身側,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
“你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了?”
我一怔之下轉眼望去,只見沈芳雲不知何時居然現身出來。
沈芳雲衝我微微點頭之際,顧海濤一拍腦袋,“嗨,我還真給忘了!”
他將我的手握得更緊,神色間很是感動:“傻瓜,你做這麽多好吃的,就是為了給我過生日。”
沈芳雲在旁輕輕“嗯”了一聲。
顧海濤早上喝醉以後,一直睡到現在。
近距離直面相對,我實在有些難以忍受他的口氣,下意識的向後仰了仰身子。
“你這是又喝了多少酒啊?”沈芳雲問道。
顧海濤聽出了她話中的嗔意,有些尷尬的把臉轉向一旁,又有點無奈的說:
“沒辦法,生意剛起步,免不了要應酬。”
我趕緊借機抽出了手,見顧海濤說話間又再把臉轉了過來,我真是受不了他嘴裡的氣味,慌忙起身躲開。
然而這個時候,沈芳雲卻挪到了我的位置上。
我一時間有些疑惑,有點搞不清是怎麽個狀況。
正不知所措,就覺一隻手搭住了我的肩膀,“有些東西,只有異性之間能夠忍受。”
呂信居然也現身出來,衝我眨了眨眼,示意我在旁邊坐下。
他也跟著坐到我身旁,指了指顧海濤,毫無顧忌的對我說:
“他被童向南催眠後,明顯不再是顧海濤。如無意外,現在的他,應該是駱寅生。我想,童向南是想利用催眠,再一次印證他的身份。只是沒料到,你會誤打誤撞被他當成他的妻子。”
呂信露齒一笑:“這種事,還是讓我們當中唯一的女人來處理比較好。因為她比我們都細心。”
我只能是點點頭。
卻見呂信身旁閃出梁開元的身影。
梁開元一出現就黑著個臉,人坐在那兒,看著就跟參加追悼會似的。
呂信乾笑兩聲:“多數男人總是擺脫不了天生的佔有欲,明明讓人守了半輩子活寡,現在看到女的和別的男人親密,就覺得自己吃了大虧。”
聽他說,我也明白梁開元為什麽是這種狀態了。
我想笑,但隱隱約約的,就覺得貌似哪裡有點不大對頭……
這時顧海濤忽然起身道:“巧梅,你先等會兒,我嘴巴太臭了,先去刷個牙。然後我們一起過生日。”
沈芳雲點點頭。
顧海濤起身走向一旁,沒走出多遠,便做出了擠牙膏、倒水、刷牙等動作。
我說:“季巧梅是二十一年前去世的,兩口子一起過生日,至少得是在二十一年前。看來那個時候,他們住的房子很小。”
梁開元終於開口道:“但凡白手起家,最初創業的時候哪個沒吃過苦?”
呂信呵呵一笑:“儂管這樣叫吃苦啊?我看儂是沒真的吃過苦。”
梁開元瞥了他一眼:“你還吃過苦?”
“呵呵,你是沒試過三九天睡大馬路,跟狗搶飯。”
說話的工夫,顧海濤已經走了回來。
他還是原來的模樣,可是當他轉過身的時候,不知道怎麽,我就覺得,他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成熟、有擔當……
呂信顯然有同感:“不論他是不是駱寅生,但可以肯定——他不是那個毛頭小子。”
梁開元說道:“我也看那個小子不順眼,那現在就當他是駱寅生。”
當顧海濤……
不,是駱寅生回到桌上的時候。在我看來,這頓生日宴變得很有點詭異。
從之前的情形不難判斷,這頓飯應該就只有兩個人吃。
然而事實就是——包括我在內,此刻的圓桌旁圍坐著五個人。
駱寅生搓著手說道:“這麽多好吃的,要是不喝點兒……”
早在他搓手的時候,沈芳雲已經起身到一旁,拿了酒和杯子。
“已經過了十二點了,也不用點蠟燭了,先吃點蛋糕墊墊,再喝酒。”沈芳雲邊倒酒邊說道。
駱寅生像個小學生似的,乖乖照做。
見他切分蛋糕,我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
梁開元忽然說道:“這蛋糕居然是我店裡做的。”
我這才留意到,附贈的刀叉上, 都印有‘開元西餅’的標志。
駱寅生拿了蛋糕,才一坐回去,我和呂信、梁開元就同時起身,將‘魔爪’伸向了蛋糕。
現在知道,我為什麽說‘詭異’了吧……
駱寅生絕對不只是應酬時才喝酒的,而是本身就喜歡喝酒。
他也是真餓了,三兩口吃完了一角蛋糕,立馬就吱溜了一口酒,跟著就伸筷子夾菜。
我本來以為他會送進嘴裡,但一大片兒回鍋肉卻是放在了沈芳雲的碗裡。
他衝沈芳雲笑道:“你最愛吃肥肉,我就不愛吃,你全都按我的口味來,好嘛,最肥的就只有這一片了。”
沈芳雲微笑著點點頭,轉而掃了我們三個一眼,輕聲說道:
“寅生,我也想喝一點酒。”
駱寅生看似猶豫了一下,跟著拿過一個杯子,倒了小半杯,“那就喝點兒。”
同樣是在他的動作過後,我和呂信、梁開元也都為自己倒了酒。
三人同時吱溜了一口,同時拿起筷子。
這時我才真正留意到,這一桌的外賣居然大多是辣的。
我吃辣是不成問題的,梁開元也勉強過得去。
呂信就不成了,隻吃了兩筷子就辣成紅臉兒的關公了。
他使勁抹了把腦門上的汗,呲牙咧嘴間,卻是向我問道:
“顧海濤本身能吃辣嗎?”
我說:“不能,平常的微辣對他而言就是重辣了。”
“那可有樂子瞧了。”
呂信這樣說的時候,我並沒有太聽明白。
因為,此時我眼裡的駱寅生,一口酒幾口菜,吃的噴兒香。
但在不久以後,我終於明白呂信這句話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