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知道,為什麽一見到駱寅生,就覺得他的眼神熟悉了。
我不得不面對現實。
現在童向南家裡的顧海濤,其實是駱寅生;眼前的駱寅生,居然是顧海濤!
一個是失去行為能力的富商,一個是在讀大學生,兩個人居然掉了個個兒!
這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可事實擺在面前,由不得我不信。
要知道我剛才亮牌讓駱寅生看的時候,他指的那張,就是方片9啊……
又玩了幾把後,張雪莉向駱寅生問道:“爸,累了吧?”
我怎會聽不出她話中的婉轉之意。
“好了好了,不玩了。”
老詹放下牌,又對駱寅生說了幾句,便行告辭。
我故意落在最後,臨出門,回頭看向駱寅生。
只見他伸出左手五指,微微晃動了兩下,然後蜷起了拇指和食指,同時快速的衝我眨眼睛。
我忍不住在心裡罵道:“你個狗日的,這個時候腦子是真好使啊!”
我當然不會以為,他是在衝我說OK。
去年我算是救了他妹妹一命,他家裡讓他給我五千塊錢作為答謝,這王八蛋扣了兩千,隻給了我三千。
他這是又再給我發訊號呢!
離開療養院的時候,一輛豪華大奔交錯而過。
“那是寅生的車。”老詹說道,“車裡的應該是他兒子。”
老詹並沒有減速,而是直接開出療養院,轉了兩個彎後,把車停在了路邊。
他轉過頭看向我:“你們是什麽人?”
“我真是童向南的外甥。”
此時,老詹和之前判若兩人,聽了我的回答,立刻撥通了車載藍牙電話。
“喂,向南。這個三七真是你外甥?”
“是啊。”喇叭裡傳來童向南的回應,“見到駱寅生了?”
老詹說:“見到了,他很不對勁。我現在過來找你!”
來到童向南家裡,才進到客廳,老詹就指著我,向童向南問道:
“你什麽時候多了個外甥?為什麽要你外甥去見駱寅生?”
童向南看了我一眼,把老詹的手壓了下去,說道:
“我提醒過你很多次了,你這種雙重性格很不好。”
跟著向我問道:“駱寅生現在怎樣?”
見我瞥向老詹,他若有所思,說:“看來情況比我想象的嚴重。你不用多想,能說給我聽的,老詹都可以聽。”
老詹從療養院出來就一直陰著臉,聞言神色稍稍緩和。
我暗道:心理專家真不是蓋的,隻一句話就能有效安撫他人的情緒。
我對老詹說:“我想知道,你是怎麽看出駱寅生不對勁的?”
“他打牌的牌路完全不對!”
老詹脫下外套,隨手丟進沙發,大步走到酒櫃旁,拿出一瓶開過的紅酒,拔下塞子,像渴極了的人喝水一樣,咕嘟咕嘟灌了一氣。
童向南聳聳肩,對我說:“看到沒,這就是典型的性格分裂。”
“哎呀!你別給我拽你的專業了行不行?”
老詹把酒瓶往桌上一頓,“你是我哥們兒,寅生也是我的朋友。他現在出事了,我心裡急啊!”
“看出來了。”童向南撇撇嘴,“你知道廁所在哪兒。”
不等老詹開口,他就指了指酒瓶,“這酒是我入獄前開的,沒密封好,壞了,我喜歡這瓶子,兌了水當擺設的。”
“唔……”
見老詹衝進廁所,童向南對我說:“我剛才說的是真的,老詹是我鐵哥們兒。”
我點點頭,等老詹出來,卻忍不住又問:“只是打撲克,你就看出一個人不對頭?”
老詹抹了抹嘴角,
說:“打牌和下棋一樣,最能體現一個人的性格。駱寅生一向大開大合中透著精明,今天這幾把牌玩兒的……他那牌打的小氣的啊……那絕對不是他的風格!”“就因為這個?”
“還因為你!”
老詹隨手拉開茶幾的一個抽屜,熟稔的拿出一副新的撲克牌,拆開包裝後,直接背面朝上攤開,隨手抽出四張,重重的摔在台面上。
他用牛眼瞪著我說:“你舅是出了名的小氣,但我不信他會為了報復,讓自己的侄子去跟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出老千!”
看著那四張牌,我一時無語。
三張6,一張——方片9……
“哦,你詹叔叔年輕的時候是個賭鬼,他的初戀情人就是因為這個跟他分手的。後來改邪歸正,哦,不,是金盆洗手。不過那女人的兒子已經會打醬油了。”
童向南扶了扶眼鏡,在和老詹相對的單人沙發裡坐了下來,衝我一抬下巴,“駱寅生什麽情況?鞥……先說說,他腦子還清醒嗎?”
“清醒,絕對清醒!”老詹一拍大腿,“他那牌路是真精細,精細的摳搜、精細的氣人!我都懷疑,是個娘們兒易容成他的樣子跟我們玩兒!”
童向南皺眉:“你能不能不打斷我?”
“行行行,你們說。”
見他悻悻然的模樣,我啼笑皆非。
聽我詳述完和駱寅生見面的過程,童向南看著我不說話。
我隻好說:“他行動受限制,不能說話,但是腦子的確很清醒。只不過,他不是駱寅生本人。 ”
“不是本人?”童向南微微直了直身子。
我指了指長沙發上‘躺屍’的顧海濤。
童向南反應極快,倏然瞪圓了眼睛,“你肯定是這樣?”
我點點頭。
“媽的!”
童向南托了托眼鏡,眼中透出異樣的興奮,“我忽然覺得,我還能多活幾十年啊!”
我聞言右手背拍左手心,“完咧,到手的遺產遙遙無期了。”
老詹絕不是真有精神疾病,而是著重關心一件事的時候,在信任的人面前,會表現出隱藏的衝動情緒。
他剛才一直憋著沒吭聲,這時終於忍不住大聲問:“你們到底在打什麽啞謎?”
“噓!”
童向南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抬手看表。
“叮咚!”
門鈴聲一響,童向南向我一揮手。
我這段時間跟他熟到家了,也被他指使慣了,趕忙跑去開門。
居然是外賣。
而且,是三個小哥,同時送貨上門。
我喊二胖幫我把東西拎進屋,童向南指指餐桌,衝我們打手勢。
二胖邊按照指示拆外賣,邊小聲對我說:
“我怎覺得,你舅跟電視裡的心理醫生比起來……更像是個魔叨(神經病)啊?”
“他不光魔叨,還能把人變成魔叨!”
我打開一個大紙盒,居然是一個過時款式的奶油生日蛋糕。
“鐺!”
“鐺!”
……
驟然響起的鍾聲,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古董級別的落地鍾,鍾擺搖擺間,竟然連響了十二下。
當最後一下鍾聲響起的時候,一直酣睡的顧海濤,忽然翻身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