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劉洪打了個手勢,拿出微型防水手電,打亮了蹲下身照看。
只見河底的淤泥中,伸出一隻慘白的人手,抓住了他一隻腳腕。約莫一寸長的指甲,大半都插進了他的肉裡。
因為所掐的正好是腳踝麻骨的位置,要是硬拔,難保那手的拇指指甲會將他腳大筋扯斷,也就難怪他不敢輕舉妄動了。
我拔出匕首,試著去撬那隻手的指頭,一刀下去,也不見流血。骨頭都露出來了,那手卻絲毫沒有松開的跡象。
我暗罵一聲:“去你大爺的。”揮刀將那手齊腕砍了下來。
我正感慨劉洪準備的家夥是真好用,冷不丁淤泥裡猛然又伸出一條手臂。
這不是一隻完整的手,而是胳膊有著明顯被啃噬的痕跡,手掌更是被啃的完全沒了皮肉,只剩手骨。
然而就是這麽個殘缺不全的手爪,卻像是活人一般,一冒出來,立時就向我抓了過來。
我和劉洪都沒有專業的潛水裝備,渾身就一條褲衩。
而這隻白骨爪子,就正抓向我下半身最要命的部位。
我就是膽子再大,也差點嚇得丟了魂,慌忙間雙腳一蹬,借著浮力向後翻去。
這一下翻出了將近一米的距離,本以為已經逃開了,突然就覺得腰間一緊。
我心說不好。
扭臉一看,那手爪沒抓住我,卻抓住了我綁在腰間的繩子。
劉洪反應也是極快,一擺脫掌握,立時翻身下來,看清狀況也拔出了匕首。
然而,不等他砍下去,忽然間不知道從哪兒射出一道白色光影,箭一般直朝著他的面門射了過去!
我們隻防備再有那死人手伸出來,卻沒防備水中還會有暗箭。
也得虧劉洪是練家子,知道在水中難以和機璜彈射出的箭矢競速,危急關頭,一隻手拽住我腰間捆綁的繩索,借力閃避的同時,揮刀橫劈向劃過肩側的利箭。
一刀下去,他面前頓時綻開一蓬猩紅。
我以為他還是被箭矢傷到了,仔細一看,愕然發現,水中擴散的血霧並不是他的。
射向他的,根本不是什麽暗箭,而是一條身長不足一尺,指頭般粗細,通體銀白的怪魚!
怪魚被劉洪砍成了兩截,雖然死而不僵,卻喪失了攻擊能力。
我不認得這梭子似的怪魚是什麽品種,但它閃電般的速度,比河底的手爪帶給我的震懾還要巨大。
如果不是劉洪反應快,真要被怪魚迎面撞上,不說能穿進身體,那也和高壓氣槍射出的橡膠子彈一樣,能對人造成相當程度的傷害。
這種傷害,在水下對於沒有防衛裝備的人來說,就等同是致命的!
關鍵是,我覺得這‘箭魚’的出現,似乎並非是偶然啊……
劉洪似乎也有預感,沒再向前,隻衝我打了個手勢。
我領會他的意思,也不去管那抓著繩子的手爪,而是徹底放棄了原先的計劃,直接把腰裡的繩子割斷。翻過身的同時,猛一蹬剛才借力下來的大石,斜向後躥出。
就在我和劉洪同時撤向兩邊的瞬間,又有數十條‘箭魚’從河底的淤泥中射了出來。
我一陣後怕,如果不是及時躲開,兩人就都成‘箭靶子’了!
好在魚群並沒有刻意的攻擊人,而是像受到驚擾,從巢穴中逃竄出來,最初的凶猛過後,速度變得稍顯緩慢,並且無組織無紀律的朝著四面八方散去。
劉洪從側面遊到我跟前,將一把折疊鏟遞給我。
敢情剛才他拉繩子那一下,把我綁在上面的後備家什給扥了下來。
劉洪單手衝我打手勢——上去吧!
我不說絕望,也已經有些心灰意冷。
‘想當然’三個字,永遠是行動的大忌。
我實在想的太簡單了,一時的血勇,怎麽可能敵得過現實。
危難乍現不過是轉瞬之間,我們躲開了魚群帶來的危機,卻連最簡易的水肺都失去了,那還能做什麽……
我還是有點不甘心,劉洪比我果斷,確認眼神後,直接把撬棍一扔,拍了拍我肩膀,再次示意我上去。
折疊鏟在這時已經成了阻礙,我正想隨手丟掉,突然看到了不合常理的一幕。
被劉洪丟掉的撬棍,在即將沉落河底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打了個橫,懸浮在了距離河底約莫一尺的位置!
劉洪顯然也看到了,但還是衝我打手勢。
我知道他是氣不足了,示意他先上去。
劉洪把自己腰間的繩索解下來遞給我,連著衝我做了三下拉扯的手勢,便向上遊去。
我雖然仗著水鬼陰力,憋氣時間久點,但也著實有限,也顧不上把繩子往腰裡綁,只在手腕上繞了兩圈,打了個結。
我把微型電筒咬在嘴裡,展開折疊鏟,朝著撬棍懸浮的位置丟了過去。
折疊鏟和撬棍碰撞,雙雙下沉稍許,卻又很快上浮到原本撬棍所在的位置,呈十字狀交叉著緩緩打起了旋兒!
我實在想不出為什麽會出現這種狀況,感覺氣息就快耗盡,無奈只能先上去換氣。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橘紅色、鼓鼓囊囊的口袋,連帶繩子晃晃悠悠飄到了跟前——正是我之前做的其中一個簡易水肺!
我心說得嘞,今兒就是今兒了,也甭上去了!
我把水肺摘下來,緊攥著口,懟著嘴換氣。
這個時候,我緊繃的身體下意識放松,隨著暗流的湧動,緩緩旋轉。
腦子裡猛地閃過一個念頭,再次看向交叉懸浮的兩樣工具……
到底不是‘正經’的水肺,隻吸了幾下,就失去了作用。
不過這口氣,應該能夠支撐到,讓我弄明白工具懸浮的原因了。
才換完氣,我是不敢再把電筒含嘴裡了。
乾脆往褲衩的松緊帶裡一別,在恍惚閃耀的光線下劃水過去。
這個時候沒什麽‘科學與觀察’,就全憑感覺。
到了跟前,我立刻把手伸向折疊鏟的把兒,想要進一步印證我剛才的想法。
可是我忽略了一點。
兩把工具懸浮的位置,就是之前我們下來的時候,兩隻手爪伸出的位置!
我一隻手才一抓住鏟柄,先前已經靜止不動的白骨手爪,驀地再次從泥裡伸出,猛然摳住了我的左胸口!
人是無法和本能抗爭的。
尖銳的指骨插入胸肌,劇痛之下,我不由的張開了嘴。
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我根本沒有任何思考的機會,完全是憑借求生的本能,翻轉折疊鏟,朝著下方劈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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