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三上午,我接到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
接通後,就聽一個男人的聲音道:“是我。”
緊接著,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三七,我是劉一耳!”
我眼皮一跳:“剛才是……”
“是劉洪!他沒死!”
劉一耳突然破口大罵:“混蛋!這麽大的事,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我一頭霧水。劉洪沒死不是好事嗎?怎麽還發脾氣了?
劉一耳用命令的口氣道:“我現在中醫院,你趕緊過來吧!”
說完居然就把電話給掛了。
我正納悶,小沈三從旁冒了出來,斜睨著我問:“誰啊?”
見他臉色不忿,我反問:“這是誰又得罪你了?”
小沈三憤然道:“還能有誰?不就是你丈母娘!她牌品不好,才兩圈不開胡,就把我給轟出來了!”
我一陣無語,片刻後道:“咱倆算是天涯同命鳥,既然這樣,那就一起出去溜達溜達?”
沒錯,我是在小沈三之前,被從牌桌上趕下來的。
倒不是說皮蛋媽輸不起,塊把錢的麻將,不就是玩兒嘛。
只能怪呂信那個騙子,和曾做過寶局少東家的梁開元太放飛自我,把把都胡,那誰還跟你玩兒?大過年的,我也不好說他們什麽。
小沈三自告奮勇上場,可這有著小孩兒外形的東北老痞子,牌路精得很,單就打麻將方面,實在不合皮蛋媽的胃口,所以步了我的後塵。
我跟被趕鴨子上架湊數的皮蛋打了聲招呼,和小沈三一起出了門。
一路來到中醫院。
病房裡,除了劉洪、劉一耳,我還見到一個我絕不想見的人——陳祖道。
陳祖道貌似也知道我不待見他,訕訕打了聲招呼,起身就走。
他的腿傷是好了,但因為傷得是膝蓋,再加上身材過於高大,走起路來有些一瘸一拐的。
我看在眼裡,有些於心不忍。
他畢竟是一個百歲老人,或許以前做過錯事,但對我非但沒有利益損害,還算是間接給了我一個家。
呂信似乎感應到我的情緒變化,在意識中冷聲提醒我:
“他最擅長的就是順杆兒爬,雖然年事已老,但本性難移,你想惹麻煩?”
想起陳祖道的另類取向,我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隻對他說——過年好。
病床上,平躺著衛敏。
兩邊分別坐著劉洪和衛蘭。
對面的陪護椅裡坐著劉一耳。
陳祖道出門沒多久,劉一耳就指著我大聲道:“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
這一路上,我已經想到了大概,看向劉洪,見他衝我微微點頭,我心中有數,微笑著朝劉一耳拱了拱手:
“老人家新年好,恭賀您一家團圓,三代同堂。”
劉一耳似乎先前一直在壓抑著激動,這時終於壓製不住,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渾身顫抖著說道:
“是我!是我害了我的孩子!是我奪了他們的壽命對不對?早知道是這樣!我……我活著幹什麽啊!!!”
我暗暗歎了口氣。
以劉洪的性子,是絕不會告訴他這個秘密的。
但天底下沒有永恆的秘密,雖然不知道通過何種渠道,劉一耳還是知道了——自己之所以長壽不衰,是因為奪了兒孫的壽命!
小沈三在來時的路上聽我說了大概,見狀直接過去,握住劉一耳一隻手,道:
“實不相瞞,要按真實歲數,你可能還要喊我聲老哥哥啊!你也大把年紀了,見多識廣,其間的細節就不用說了吧?來,咱們出去抽袋煙,聊聊當年。”
劉一耳愣了愣,轉眼看向衛蘭:“這……這是我孫女……”
小沈三大咧咧一揮手:“既是傳奇世家,閨女家也要早點經事!帶娃出去,咱有話不怕她聽!”
劉一耳被小沈三三五句話忽悠了出去。
我看看病床上的衛敏,目光轉向劉洪。
劉洪神色複雜:“我沒死……”
“看出來了。”貌似‘廢話’還是必須有的。
我拿起床尾的診療本翻看了一下,暗暗歎了口氣。
劉洪道:“站不起來了。”
我看看衛敏,欲言又止。
劉洪道:“我跟小敏聊過,你想知道的,我告訴你。”
我遲疑了一下,走到劉一耳之前的位置,面朝他坐了下來。
劉洪看著我問:“古漢死了對不對?就是那個矮子?”
我點頭。
劉洪也點點頭,卻是道:“我是在蘇州河邊認識小敏的。那時候,我只知道她是被拐賣的……說真的,一開始,我很輕賤她。或者說……是輕賤我自己。
我知道自己活不過四十歲,我不想害人,但我又不甘心。於是……當我知道她無處可去,就和她……有了關系。”
我搖搖頭:“當初無論出於什麽心理和她結合,現在你已經離不開她了,不是嗎?”
劉洪道:“我太高估自己了。我以為把她養起來,就只是純粹發泄私欲和積壓的情緒。但是頭一年……頭一年我生日當晚!就在那棟小樓裡,我抱著她哭。那時候我就知道,這個女人對我不是可有可無。”
我問:“《蘇州河邊》是怎麽回事?我說的是歌。”
劉洪苦笑:“也是那一次生日,她忽然唱給我聽,還換上……我那時候還是以為,她只是無依無靠,想要取悅我,讓我收留她……哈哈哈……可當我抱著她的時候,我……哈哈……我真是頭蠢驢,是個瓜皮!”
“所以,穿著旗袍歌唱你們初相見的所在, 就成了你生日的保留節目。”
我多少有點玩味。
這種慶生的方式,細想起來,很有點旖旎。
劉洪臉有些發紅:“當她告訴我,有了孩子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傻了。反應過來,我把‘劉家的詛咒’告訴了她。我給了她一大筆錢,那足夠讓她花兩輩子了。可她不走,她不要錢,她就說——‘你真的過不了四十歲,我再走。’然後……然後一眨眼,時間就到了。”
我聽得很有點傷感。
或許是經歷,又或者是受呂信的影響。
我貌似在此之前,就已經懂得——感情是可以拿來出賣的,但是更多時候,是不受人控制的!
就好比現在,我有感觸;對於劉洪最初對待感情的態度,或多或少也有不滿。
但充斥最多的,還是出於關乎己身的好奇。
我直接對劉洪說:“如果你真不知道,上次你為什麽會在河底,那你就應該清楚——衛敏不是普通人。或許這次我沒能幫你什麽,但我朋友受了傷,我的狗也是……我需要一個解釋。”
劉洪看了衛敏一眼,轉向我說:“我真不知道她會養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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