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間,閆馮偉已經關上門,轉過了身。
我反應過來,讓開一步的同時,快速的將兩根手指插向他的雙眼。
手指在距離他眼睛不到一厘米的位置刹住,他竟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現在可以肯定,他是真看不見我了。
再看看牆上的掛鍾,我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閆馮偉對我視而不見,走到牆邊,將燭台放在櫃子上,繼而走到了屏風後。
這時我已經確認,無論我發出再大的動靜,甚至大喊大叫,也不會被兩人發覺。
所以,也就放開手腳,從屏風的另一側走了過去。
閆馮偉已經摘下了禮帽,露出了帶有刀疤的光頭,和女人並排側坐在床邊。
當閆馮偉微笑著替女人揭下頭紗的時候,看清女人的側臉,我渾身驟然一寒。
女人就是孟珍。
可是,她雖然有著孟珍的樣貌,但眉梢眼角所透出的神色,讓我明顯感覺,她是另一個人。
花瓶被擺放在床頭櫃上。
走完最後一道程序的‘新人’,偎依在一起竊竊私語。
我聽不清兩人說什麽,可是越發認定——這‘新嫁娘’,絕不是孟珍本人!
所有正常男人,無論平常是優雅還是粗鄙,在某個時刻的表現,都大同小異。
現在的閆馮偉,終於‘原形畢露’,才脫下自己的馬褂,就迫不及待的去解女人的衣服。
我感覺口乾舌燥,但到底沒昏了頭。
我發現一個在當事人看來很平常,在我看來卻非常怪異,甚至是細思極恐的細節。
我在陳祖道家裡,換過一套不屬於我的衣服。
當時我就覺得,那褂子的盤扣,系起來很麻煩。
面前的兩人,穿的是標準的古代禮服,特別是女人上衣的盤扣、暗扣,我看著都覺頭疼。
但最多只有半分鍾,女人的上身就只剩一個繡著鴛鴦的肚兜了。
而閆馮偉自己,就只剩一個棉布的大褲衩了。
我知道再接下來,就是絕對的少兒不宜。
可是,偏偏眼睛卻挪不開。
正當我隨著閆馮偉的動作,越發衝動的時候。
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喊道:“你沒事吧?筷子拿來了!”
隨之而來的,是頭頂傳來的又一下爆裂。
我驀地驚醒過來,發現自己還縮在桌子底下。
地下室的燈並沒有滅,剛砸碎花瓶的閆馮偉,又再往那堆花瓶走去。
我趕忙探出頭,“筷子點著沒?扔下來!”
“點著了!”
孟珍並沒有直接往下扔,而是拿著點燃的筷子快步走了下來。
我急忙鑽出桌底,一把搶過三根筷子,把其中一根橫咬在嘴上,衝到尚未轉身的閆馮偉身後,兩手分別攥著一根筷子,將帶著火星的那頭同時插到了他兩個胳肢窩裡。
閆馮偉猛地抽搐起來,兩個剛拿起的花瓶脫手落地,他卻隻從嗓子眼裡發出“呃”的一聲。
我來不及多想,拿下口中最後一根筷子,將他撥的轉過身,直接將筷子杵在了他前額眉心。
“尼瑪……”
閆馮偉狠推了我一把,姿勢怪異的捂著腦門,一屁股跌坐在地,呲牙咧嘴道:“什麽玩意兒,疼死老子了!”
我過去撥開他的手,見他表情不再麻木,眼睛也恢復了神采,忙說:“能走嗎?先上去再說!”
“我去,我這腿上怎麽回事?娘哎,
我的花瓶怎麽都摔了……” 我攙著閆馮偉上去,他還在問發生了什麽,摔碎的花瓶是怎麽回事。
等看清孟珍狼狽的模樣,刹那間就不吭聲了。
我把他扶到客廳的沙發坐了,回頭問孟珍:“要你拿筷子,怎麽那麽久?”
“我們家筷子都是合金的,點不著,我去鄰居家借的……”
孟珍渾身濕透,瑟瑟發抖,褲裙一邊的褲腿,竟還撕裂了半截。
看看跟過來的栓柱,我一時語窒。
護主是狗的本性,聽到我在下面叫喊,栓柱自然是要衝下來。
但孟珍認定閆馮偉是夢遊,怕他被驚到,就隻竭盡全力攔著栓柱。
好在栓柱不會輕易咬人,不然這兩口子都要進醫院了。
閆馮偉的腿傷,有一處十分嚴重。
我讓孟珍換了衣服,開車帶著兩口子來到猴子的診所。
一進診所的門,皮蛋居然也在。
她也不說話,就只是斜眼看著我,一副很不懷好意的樣子。
“猴哥,這是閆……閆大哥,他腿受了傷,右腿得縫針。”
猴子過來察看了一下:“怎麽回事,這倆腿割的跟花瓜似的。還有腦門上這點,這是被火燙的吧?”
“那是我用筷子燙的。”我揮揮手,“你先幫他縫腿傷吧。”
“你們倆打架了?怎麽連火筷子都用上了?”
“哎呀,你別廢話了,趕緊吧!”我想掏煙,手伸進口袋,卻摸到一樣冰涼的東西。
拿出來一看,是之前閆馮偉給我看的那塊陰陽魚玉佩。
我把玉佩遞給孟珍:“出事的時候,我隨手就揣兜裡了。”
孟珍說:“又不是值錢的東西,你拿著玩兒吧。”
來的路上,閆馮偉已經聽她說了事情的經過,撥楞著腦袋說道:“兄弟,你這回可是幫了我大忙了。別說這玩意兒不值錢了,你就是要我的命……反正你要有事,我絕對能豁得出去!你就收著吧!”
想到事發前一刻,陰陽魚的奇異反應,我不得不說:“這東西的價值我不敢說,可我感覺,這不像是一般的東西……”
“哎呀,讓你收著你就收著,我都這樣了,你還墨跡個什麽勁啊?嘶……我這胳肢窩怎麽也別扭著疼啊?”
我遲疑了一下,收起玉佩,說:“也是我用筷子給你燙的。我鄉下的爺是賣野藥的,他管夢遊症叫失魂症。我見過他用筷子替人治病。”
閆馮偉拃著胳膊,呲牙咧嘴道:“那還真是……真是野路子,我是頭一回聽說,用筷子燙胳肢窩能治病的。”
一個聲音忽然道:“筷子是灶王爺的香,人吃喝離不開灶火,要是中了邪,用祭過灶王爺的筷子,真就能驅邪啊。”
猴子看向我:“我阿婆,你頭回來不就見過她老人家了?”
的確,黎平剛帶我來的時候,就見過這三阿婆在街口燒紙。
三阿婆把大小兩隻碗放在桌上。猴子偏過頭看了一眼,“喲,阿婆,今天什麽日子,怎麽想起包餃子來了?什麽餡兒的啊?”
“韭菜蝦米的。”三阿婆在圍裙上擦了擦手。
看到一旁的皮蛋,老太眉笑顏開道:“皮丫頭也在啊,正好,我再去捏幾個餃子,你帶回去跟你媽嘗嘗。”
皮蛋上前抱住她一條胳膊,笑嘻嘻道:“阿婆,我記得,你上回包韭菜蝦米餡兒的餃子,還是在去年吧?今天我是不是趕上了?”
三阿婆笑道:“你就是不在這兒,我等會兒也得給你們送去。再過三天,就是陰日,是今年陰氣最重的一天。你個小短命鬼兒喲,阿婆可不舍得你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