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日,夜,天色微涼。
小鎮南北攏共四五公裡,人口不多,吃的倒是不少。
晚上九點出頭,吃飯的高峰期已經過去,很多店裡要麽收拾著殘湯剩羹,要麽就已經準備要關門了。因為畢竟這裡是米國,還是個小地方,晚上可大不如國內熱鬧。
基本上你順著大街走,這邊的開著的店也基本上都慢慢關了。
但有一家例外。
這家店翻譯過來是“阿曼的壽司。”
本來劇組是想早點來的,但壽司店這邊已經有人提前定位,不能包場。沒辦法,只能等到這個點來。好在林浩的飛機也是早上4點多的,從小鎮過去機場也就兩三個小時最多,完全來得及。
所以這個點,幾輛車穩穩停在門口,這家壽司店可能迎來了自己今年最大的客流量之一:“晚上好老板。”
“林浩!”服務員比老板還激動,直接叫了起來。
“中國人?”
“我是,我也是北京的!”服務員也發覺自己有點失態,小姑娘便有些臉紅道:“我在這讀大學,然後順便打個工。”
“誒,這邊有一個大學啊。”
林浩摸了摸鼻子:“我平時都沒怎麽出過劇組,還不太了解。”
“也不出名的。”
她略顯尷尬,林浩也順便就帶走了話題。今天林浩的戲份結束,劇組為他辦了個殺青宴,主要也是歡送一下子,就破例出來吃飯。這下也正好有個國人的服務員,剛好就讓她來服務了。
...
“額,我要這個吧,五色大福?是什麽東西?”
“要這個刺身,三文魚,”
“我覺得第二個結局,才是真結局。”
桌上,阿曼達還在一邊迷惑,她這幾天一連拍幾個結局,都覺得真真假假的。每天都覺得疑惑,包括到現在。
哎喲,真複雜,不就是個結局麽?
整這麽多事。
嗯,其實事情更多。結局是這幾天拍的幾個版本剪接出來的。阿曼達確實成了豎鋸的接班人,但結尾是孩子被放了出來,父親被關了進去。
但也不能怪阿曼達:
她這幾天和托賓,已經把自己關進去、把肖恩關進去、把托賓關進去...總之好多個版本,她都暈了。
而林浩已經習慣了,兩人已經合作多次,很知道阿曼達一會自己就好了。所以他笑著對這個叫米雪的服務員道:
“還行吧,不過你這麽辛苦地勤工儉學,也是很棒的嘛。國內的錢拿到美國花,確實不會很夠的。”
“我也就掙一點,大頭還是爸媽給的。”
“也挺好了。”
“那個,浩哥,你國內拍的電影什麽時候上啊?”米雪又鼓起勇氣問一句。
“今年應該會上,怎麽了?”
她搖了搖頭:“沒什麽,就是在國外的時候,能看見中文片挺難得的,就想著說問你一下子。”畢竟林浩的電影,在國外上映的還蠻多的。
這就讓他頗感意外,不由瞅了瞅她,發現對方倒沒有什麽刻意討好的樣子。
其實米國的文化產業,在05年和國內差距還是挺大的...這些留學生們出國之後,沒有被這些花花世界給迷惑,還想著勤工儉學,也想著看國內電影,還是不錯的。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她讀的這個地方比較偏僻一點?
嗯,還是不要這麽惡意揣測好了。
“行啊,這位是馬修,你給他一下你的聯系方式。到時候劇組在這邊辦首映禮,過來捧個場唄!”
...
林浩在國外大包大攬著新片的安排,國內《無名之輩》的情況卻不算好。
第一次當導演辛苦拍完之後,寧浩就立馬回去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剪片子,然後懷疑人生——導演這件事情,他覺著自己都挺有天賦的,但這一次真的是難了。
難以取舍。
胡廣生是飽滿的,他想做黑道大哥的想法雖然可笑,但他是認真地,所以寧浩很希望有一個他靠著西山大橋護欄的長鏡頭來表現胡廣生的內心變化:
這一段黃勃演的極好。
馬嘉旗作為漩渦的中心,是不是有些鋪墊少了些,所以自己會在她做出一些舉動的時候覺得不是特別特別流暢?
還有馬先勇這個保安,太平了,感覺就是個工具人,但他其實絕對不止於此。
就連李海根,也不是單純搞笑...
所以林浩回國的頭天晚上,寧浩就特別焦躁,活脫脫就是熱鍋上的螞蟻。
電影裡的每一個人物,每一段鏡頭跟他緊緊地擁抱在一起,親密,交纏,束縛,直至難舍難分。
大家看到寧浩的時候,他可能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商業導演了,但實際上看看他之前的《香火》,就知道寧浩也是有文藝時期的。尤其是,還跟賈樟柯這個家夥比比了一陣:
“你是導演,你應該要做你的藝術表達,這才是最重要的。”
不過大概是當年《站台》的事情,他也不敢說太滿。賈慫慫又補上了一句:“當然了,你老板的話也是很有參考性的。”
當年如果不是林浩當機立斷,最後拍完去了戛納,也許去之後的什麽威尼斯就不一定有收獲了。
反正那之後寧浩就折磨了好久,商業啊藝術啊都不太想放棄,直到最後一天。這貨躺在沙發上,難得的安靜抽煙。
迷茫又無措。
林浩和他之前並不熟悉,就是先通過市三尚杉的TOKYO FILMeX這條路牽線,然後對方主動找上門。
按理來說找上門來的,應該是自己佔優勢,但話可不能這麽說。林浩作為業界知名演員,製片人,資本家...
總之上來就甩給自己一個本子,還是好本子,林浩他自己還不演。
得,那可不的拍好?。
然後拍攝的時候,林浩純作為製片在這裡呆了很久,期間不會特別主動干擾,除非他覺得演員狀態不行。再加上薑文的親自來訪,陳凱歌張一謀的電話指導,還有他一幫同學,朋友,都來串場。
壓力?
緊張?
還是說,自己拍到現在,什麽都舍不得就是因為最後剪出來的東西少了,不能完整自己的表達或者他人的期待?
不清楚,反正吧,他已經想著破罐子破摔,把這個版本拿給林浩看了。
...
21日,林浩回國,第一時間視察工作。
畢竟四月份之前就是最後的期限,這已經是戛納特別給面子+熟人的結果。不然的話,報名日期早就過了,一般人都沒有這個機會。
當然,如果你是王家衛那種級別...
可能戛納都沒有拿到完整版,就敢給他入圍主競賽。
總之吧,林浩不是什麽電影大師,他現在就是個製片。所以戛納那邊對他的推薦還是抱有希望,但也是要快點送過去, 才能決定這部電影能不能入圍。
而林浩在國外的時候,也經常惦念著這部電影。大概是因為自己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這麽完整的以製片的方式出現,所以分外認真吧。
下了飛機,他回去收拾了一下,然後吃了碗紫菜蝦皮餛飩,又吃了根油條,還喝了皮蛋瘦肉粥吃了鹵雞蛋...行吧,在國外的日子裡,確實懷念中餐。
但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今天他要去看寧浩剪的片子,上次他說有四個小時。
這個肯定不行,必須要剪。
他可沒興趣讓這部電影成為一個節奏拖遝的悶片,而且這個長度,上電影院,人家排你一場的時間,別的電影能排兩場多。
所以還是希望短一點。
只是他一進屋子吧,除了一地的狼藉,各種袋子盒子丟滿地,還有煙屁股之類的,就感歎這家夥真是命大沒有引起火災...
然後,他就聽到一個好消息:
寧浩片子剪短了。
和一個壞消息:剪短了之後,還是有三個半小時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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