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玉娘子開口說道:“壽城的分號傳來消息說章府的大夫人頭上的白發居然一夜之間都變成黑發了……仔細查問了才知道是郡主在章家借住時,給皇后殿下準備的禮物,在那裡也留了一份。”
玉娘子滿臉微笑,並沒有撕破臉要告狀。
章夫人果然按捺不住提前用了啊……這人,真不知道說她什麽好了。
其實這事說小不小說大不大的,端看皇后會不會追究。王相公的人既然已經找上門說做生意,可見是不會追究了。
“玉娘子此次來是要問我染發劑的配方了?”顧瑜開口問道。
這般直白的詢問是小孩子慣有的,玉娘子點點頭。實際上在來之前她吩咐手下研製了幾天,一樣的原料總做不得一樣的效果。去稟明了王相公,才知道宮裡有一罐,和她們做出來的東西看上去隻略微有些不同。
然而就是這個略微有些不同就差之毫厘謬之千裡了。
人為財死,這種東西商機很大,玉娘子不得不親自上顧宅跑這一趟。
“那先定好,我八分利。”顧瑜說道。
一聽這話玉娘子差點背過去氣。這個平西郡主年紀不大口氣是真不小,八分利?她原想分個一分利給她就行了。要知道如果不是采蝶軒幫她賣,在她自己手裡可是一文不值的。
以往談生意也有劃價的,但可沒有見過這麽過分的。
玉娘子當下臉色就變了想要生氣,但是想了想這是個孩子,跟她甩臉子萬一她看不懂怎麽辦?還是個郡主,跟她甩臉子她看懂了但是不害怕又怎麽辦?
一瞬間玉娘子心中閃過了無數個想法。
“是這樣的,郡主您可能不懂,東西的成本費人工費店面費都要佔很大一部分,還有要跟上邊孝敬的人情疏通什麽的……”玉娘子想了想說道,但是又擔心她聽不懂,一邊說還一邊看著她。
顧瑜點點頭:“那這樣把,公平一點,五五分帳。”
說罷又抬手打了個哈欠。
難道她沒有打算拿這個售賣?說的也是,畢竟是個郡主。萬一沒談成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玉娘子心裡有些慌張。
以往都是別人求著她合作,就算有些人故意拿喬玉娘子也不吃這套。但是今天是跟一個小孩子談生意,這個“染發劑”說不定就是平西侯什麽時候繳獲的秘方,指不定很珍貴,萬一顧瑜不打算賣呢?
“郡主,來之前王相公也說了,最多只能讓三分利。”玉娘子說道,然後又連忙補充了一句:“這三分利就不少了,如果放到采蝶軒來賣一年至少五六萬貫!”
這麽多!屋子裡的其他人忍不住驚呼。
“利潤這麽大?”顧瑜沒有驚呼,而是繼續問道。
玉娘子笑笑:“這東西稀奇,既然稀奇就可以定一個高價,成本又少,主要是秘方難得,所以賣出一份可以說全是利潤。”
顧瑜追問道:“定高價會不會賣不出去呢?”
玉娘子想笑,又怕失禮,忙用袖子半掩面捂嘴笑,心想果然是小兒:“我的郡主呀,會用染發劑的人都是三十以上的家裡的主母了,這樣的人往往掌握著一個家族的銀錢,在族中地位還不低,這樣的人一年要花多少錢買胭脂脂粉?別忘了這裡可是京城……”
京城裡的有錢人可是一抓一大把的,上街走一圈十個人裡至少有一兩個是當差的——城門吏和街道管制當然也算。
若不是看到了商機,真以為她閑得沒事做了嗎?來跟一個小童卑躬屈膝?
顧瑜聽罷恍然大悟:差點忘了高官大臣們也是有妻女的,
所以說女子地位低也是看出身的。出身好的,隨便打扮一下的花銷就能抵上平民一輩子的收入。 “那……郡主是同意了?”見顧瑜能說通,玉娘子連忙趁熱打鐵道。
同意麽……既然對方搬出了王相公,再拿喬就有點惡意了,她本來說八分利也只是想讓玉娘子砍價時別砍太狠有個余地。
顧瑜點點頭:“嗯,我們明日去京兆府過文書吧!”
玉娘子連忙讓小廝取出早已帶來的文書,道:“文書已經帶來了,只需要把分紅添上就可以過府了。”
看來真是急不可耐了。顧瑜面上沒有過分欣喜,但是心裡卻止不住了:正愁皇后殿下沒有用染發劑,皇后殿下家裡的人就替她鋪好路了;正愁沒有錢,就有人送錢來了。
最近真是過分幸運了。
歡歡喜喜過了文書一式兩份送走玉娘子,顧瑜終於可以歇口氣了。
“日子要好起來了。”她自言自語道。
……
京城最近很是熱鬧,因為京城最大的脂粉金樓裡出現了一種可以讓頭髮由白變黑的神奇物什,名曰“青絲來”,當然不是永葆黑發的,最多可持續兩個月,只需要洗頭後塗抹在頭髮上即可。
對於每天都要打扮的官家娘子夫人們來說,追趕潮流是必不可擋的。雖然一百貫一小罐的價錢讓很多人都望而卻步,但還是有很多富貴人家都爭相代購買。
“是不是真有這麽神奇啊?”有人不信。
“真的,喬夫人你知道吧?禦史中丞家的呀……用了一次,洗淨之後頭上的白發全都不見了……怎麽會沾衣服上,不會的……”有知情人士解說道。
“看來青絲來很受夫人們的歡迎啊……”又有人感歎道。
有人搖搖頭。
難道是不認同嗎?
“何止夫人們,王相公家的小娘子們也在用呢!”
“她們用什麽?她們又沒有白發!”有人疑惑,心裡還有些憤憤,這些普通人家買不起的東西居然有人不需要用還買?
“那可是王家……王!”那人提醒道。
前邊那人頓了頓,又問道:“可她們還是不需要用啊?”
“據說除了白發變黑,日常用也能保養頭髮呢……女子們都是這樣,生怕自己容顏不再,都是金貴養著……”
“朱門酒肉臭啊……”
“你這麽說還不是因為買不起?”
“你就買得起了?”
“……”
不管褒貶,京城裡的話題都是“青絲來”了,並隨著采蝶軒各個分號推用,這東西很快就遍布了大周中原江浙關內各部——這些富庶的地方是最有消費力的地方。
待到消息傳到海州張津的耳朵裡,他不由感歎了一句:“好營銷。”
這才短短幾日,“青絲來”在海州的流水就已經快一萬貫了。他看著手中錢莊的帳冊,這些記錄雖然不會明確標注哪些是“青絲來”的交易,但是粗略一算還是能推算出來。
現在買的多的其實還是商人,或倒賣的,或贈人的,或獵奇的。他家裡的長輩們只要在家裡有點地位的,不論男女都折騰了起來。
不要以為只有女子們愛美,男子們同樣怕老,怕別人看見自己的一頭白發。
但這些都不是讓張津驚歎的,他所驚歎的是別的。
這個“發明”“青絲來”的人,是誰?是周朝的人?還是……也是穿來的?
“三郎君,大老爺喚你!”小廝急急忙忙跑過來,看見張津拿著壽城的帳冊:“郎君又在查帳嗎?”
都快年關了還這麽辛苦啊……
張津將手中的帳冊放進匣子裡鎖好,然後拍了一下盯著匣子看的小廝的頭,說道:“看什麽呢,走吧。”
小廝縮了縮腦袋,“嘿嘿”笑了。
“大伯喚我何事?”張津邁進張家大房的廳堂裡,開門見山問道。
“海州的青絲來斷貨了,采蝶軒的曹主事想讓咱家幫著去京城進貨。”張大老爺說道,當然,這批貨的紅利會給張家分一成,不過張大老爺並沒有說。
快過年了,大房的郎君出去不合適去,三房四房的人又冒失, 確實只有張津可用了。
“好。”張津毫不猶豫地答應道。
“我知道已經年關了,不方便外出,但是……你說什麽?”張大老爺懷疑自己幻聽了。再有快一個月就要過年了,這個時候家裡誰都不願意出去,都想在家裡享福,所以他才會選擇張津出去,這小子在家裡太礙眼了,明明是二房的,卻比他的兒子還討張老太爺喜歡,這可不成。
“我說好。”張津重複了一遍。
“你……你……”你為什麽答應得這麽乾脆?張大老爺摸不著頭腦。
“張三身為張家子弟,自然要為家裡的事忙碌,這也是我的義務,大伯父不必介懷。”張津說道。
這小子,說的大義凜然,不就是怕別人看不到他在做事嗎?
“何況采蝶軒的背景是晉陽王家,和他們打好關系對我們萬盛也有好處。”張津笑著說道。
他說的頭頭是道,張大老爺都想讓自己的兒子去跑這一趟了,但是想了想實在舍不得,最後還是點點頭,吩咐自己的人領他去見曹主事。
張津的小廝站在一旁摸了摸鼻子,心說這大冬天又是快過年了,還往外邊跑,張大老爺真是把二房往死裡欺負啊……
“這算什麽欺負。”張津一邊盤算要帶些什麽,一邊跟小廝說道:“我剛想著要怎麽去京城,大老爺就幫我安排了,多好。”
好個屁!小廝心中不免爆粗。要是真的是好事哪會輪到他們二房?這樣子明顯是好處都被大房收了,二房出力。三郎君平時也不傻啊?怎麽今日這麽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