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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知夢》第23章 棋子
  宮裡很快收到了消息,處罰幾個被宮裡派遣出去的婢子本不是什麽大事,但是還有“姑姑”在宮裡。

  “真不管嗎?”有宮女小聲問道。

  “殿下們的事哪有我們管的道理,想管的人自然會管。”“姑姑”渾不在意地說道,“有這個精力不如想想年節的衣裳做些什麽新花樣,時間可不多了。”

  宮女便當真拋開話題去找紋樣了。

  清寧宮的皇后自然是知道了這個消息。

  “鬥毆?”皇后似乎沒聽懂。

  “顧宅的人來說的,而且婢女們已經互相指罪了。”貼身宮女低頭說道。

  “真是有出息,宮裡出去的人還敢鬥毆,可見真是無法無天了。”皇后面無表情地說道,“讓京兆尹流放了。”

  流放……

  “會不會太重了?”貼身宮女問道。

  這樣重罰會顯得不仁慈啊……

  皇后點了點杯子:“是京兆尹流放的人,又不是宮裡流放的人。”

  然後又頓了頓:“再者說,朝堂的事這兩日已經報上來了,孫長青已經穩住西北的隴右軍了……”

  那顧瑜這邊的事,就不得不以她為重了。

  貼身宮女笑笑:“朝堂的事奴婢不懂,殿下說是什麽奴婢就怎麽做。”

  皇后擺擺手:“吩咐下去吧!”

  此事到皇后這邊算是下了定論了,至於聖人那裡,這種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顧宅裡的人近些日子做事都謹慎了些,也不敢私下嚼舌根了,但凡顧瑜有什麽吩咐手腳麻利得跟什麽似的。

  家裡這位郡主脾氣很差,眼睛裡容不得一點沙子,而且還有聖人撐腰,厲害得很。

  “據說紫蘇她們被流放到南疆了……”

  “那裡好多毒蟲呢,還有瘴毒……”

  “她姑姑都沒能保住她呢……”

  顧瑜知道消息心裡有些難受。她只是想把這些人趕出府,以為府衙裡關兩天打幾板子就可以了,沒想到她們居然被流放南疆了。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說罷又自嘲地笑笑:“我這算不算貓哭耗子假慈悲了?”

  ……

  京城裡聽聞此事的人,心裡也跟明鏡兒似的。這個平西侯的遺孤看上孤孤零零一個人,被傳到京城聖人都沒見她,但可不敢小瞧了,有什麽事宮裡的殿下們還是會給她撐腰的。

  “真是有個好爹啊……”民眾們紛紛感歎道。

  殿內的青銅獸腳三足香爐散發著縷縷淡香,炭爐也燒的熱熱的,長桌上青花瓷的瓶子裡插了幾支梅花,似是剛采摘的,還很鮮活,與外邊陰冷的環境截然兩個世界。

  面容精致的少年卻不雅地將雙腿翹在矮桌上上,一手背在腦後躺在憑幾上,白玉般的臉上搭著一本打開的《左傳》。

  “嘖,討厭的小孩子。”不知想起什麽,突然嘟囔了一句。

  “郡王,郡王!”門外的小廝急急喊著衝進屋子裡來。

  “慌慌張張的做什麽?!”李宥被打斷思緒,神情不悅地取下書盯著小廝。

  “張大學士來了!”小廝說道,語氣就像來了洪水猛獸一般。

  “什麽?他怎麽來了?不見不見,吾病了,斷斷不能見這些讀書人。”說著便手捂心口裝作一副孱弱的樣子。

  “還不是那日進宮皇后殿下問您‘以言德於民,民歆而德之,則歸心焉’的見解,您故意不說,惹得殿下以為您不學無術,特地請皇上派了張大學士來教導。

”小廝見慣了他這做作的樣子,只是冷眼說道。  “蠢兒!”李宥抬手用左傳拍了一下小廝的頭,“什麽故意的,我那是確實不會。”

  “可是您平日裡在府裡的答卷……”

  “答卷是答卷,可以是找人代寫,別人問起來,就不能會,記住了嗎?”

  “嗯。”

  嗯?這對話乍一聽好像很不對勁,仔細一聽,確實很不對勁啊……

  “反正張大學士就在門外了,您今日躲了明日還是要見的,您自己看著辦吧!”小廝一攤手,反正他就是個傳話的,去不去後果都是主子自己承擔。

  “哎你這奴才……”李宥又拍了一下小廝的頭,無奈起身:“那就見見吧!”

  ……

  “張侍中安好。”李宥規規矩矩地拱了拱手。

  府裡的下人看了過來。郡王面對張侍中時,總是格外乖巧。

  張衡摸著胡子,道:“聖人讓臣來給殿下補課。”

  李宥無賴道:“不補行不行啊?”

  張衡搖搖頭:“不行。”

  李宥誇張地作勢要昏過去,小廝連忙扶住了他。

  這樣紈絝到底是長歪了啊……

  李宥不情不願地和張衡一起進門。

  “郡王要學課了,不要打擾。”小廝守在門邊,揮散了一眾下人。

  “侍中今日怎麽得空來我府裡了?”李宥笑道。

  “自然是想殿下了。”張衡的聲音溫和,聽上去一本正經。

  “我又做錯事了?”李宥忽而問道。

  不思進取整日玩樂,在眾人眼裡這都不是錯,反而太過進取才是錯。

  張衡點點頭:“平西進宮那日,殿下也去了。”

  李宥一臉疑惑:“我不該去嗎?”

  張衡搖搖頭:“殿下該去嗎?”

  兩人相視久久,終於李宥還是開口問道:“我為什麽不能去?”

  張衡回答道:“殿下的消息太靈通了。”

  “我做了掩飾的。”李宥辯解道。

  “那又如何?聖人還是懷疑了。”張衡說道。

  這樣的對話糾纏下去是沒有意義的,但是李宥還是忍不住委屈地問了一句:“所以我必須要娶她嗎?”

  張衡點點頭:“是。”

  李宥神情頹敗,這天下是聖人的天下,他就只能做一枚棋子嗎?

  就算沒有任何威脅,也還要做一枚棋子嗎?

  “顧宅前幾日綁了幾個宮婢,送去了京兆府,京兆府府尹將人流放南疆了。”張衡說道。

  “我也會被流放南疆嗎?”李宥苦笑。

  “現在還不會。”

  那麽以後呢……

  “以後或許會有生路,但在那之前,請殿下保護好自己。”張衡說完,便告退了。

  小廝打開門,恭送張衡出門。

  張衡一邊走一邊碎碎念:“真是冥頑。”

  “郡王還是不肯好好讀書嗎?”府裡的管事擔憂地問。

  “管事放心,聖人那裡我會好好說的,只是郡王心不在此。”張衡溫和地勸慰道。

  這叫什麽事!還要張侍中去跟聖人說好話!管事歉疚地低下頭:“勞煩侍中了。”

  風口浪尖的顧瑜沒有得到安生,才安靜了一兩日就又有人找上門。

  家裡的七八個婢女發賣出去後,顧瑜沒有讓招新的下人,她本就不需要這麽多伺候的人,養著她們還要發俸祿,這對窮鬼顧瑜來說可不好。所以在甘娘子著急地張羅買奴仆時,顧瑜連忙製止了。

  “不要招人來了!我喜歡清淨一些!”

  以前在西北時顧淮就喜歡給傷兵發錢發布,所以偌大一個將軍府,變賣了之後也就兩萬貫的余錢,加上了聖人的賞賜除去花費也堪堪三萬貫。

  “乍一聽挺多的,萬一通貨膨脹了呢?”顧瑜皺著眉頭。

  什麽膨脹?管家和甘娘子面面相覷。

  雖然有些聽不懂,但是顧瑜不喜歡府裡人太多,因而招人的事就放在一邊。

  古伯如今是在門上做門房的工作。

  “找我?什麽人?”顧瑜不解地問古伯。

  “說是采蝶軒的大掌櫃。”古伯回答。京城裡的人他不認得,但是采蝶軒還是略有耳聞的,一個規模很大的金樓,在大周各地都有分號。

  “誰?”沒想到顧瑜還沒發話,甘娘子就失聲喊了出來。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甘娘子連忙告罪然後解釋道:“采蝶軒是我朝最大的金樓,經營脂粉首飾,換句話說就是金山銀山……”

  “這樣的商號,背景也不小吧?”顧瑜問道。

  甘娘子點點頭:“正是。采蝶軒的幕後主家,正是當朝大相公王充。”

  顧瑜聽到這裡不免驚訝:“不是說官員不得經商嗎?”

  “皇后殿下姓王。”甘娘子含蓄地暗示道。這在京城不是秘密,所以這話是可以告知顧瑜的。

  謔……

  “因為是外戚的原因,王相公位高權輕,因此經營商號也是無傷大雅的事。”

  實際上王充不是因為女兒是皇后才當上宰相的, 而是因為他有權有勢還有籌謀,女兒才有幸成為皇后的。成為外戚後王充手上的很多權力都交了出去,如果可以重來一次,他也未必想當外戚。

  這樣背景的人為何找顧瑜?

  不禁甘娘子不解,顧瑜也很疑惑。

  來人被請進門,一身金玉打扮,身姿窈窕,再一看,臉看著還挺年輕,但是頭髮略有銀白,少說也有三十多了。

  身後跟著兩個婢女兩個小廝,通身打扮很是氣派。

  來人倒是不倨傲,盡管身後是王相公,還是規規矩矩行了禮,待顧瑜賜了坐後才坐在下方,開始自我介紹。

  “我是采蝶軒的大掌櫃,人都稱一聲玉娘子,今日有事叨擾郡主,先帶了禮物賠罪。”說著就吩咐婢女呈上一個盒子。

  玉娘子打開盒子,包著錦帕拿出裡邊碧綠的簪花。

  “一點兒小玩意兒,希望郡主喜歡。”

  簪花樣式別致新穎,簪挺細細卻是純金的,在尾部更是鑲著一塊晶瑩剔透的翠玉,一看就非凡品。

  甘娘子小心翼翼地接過盒子。

  顧瑜開口問道:“東西不錯。玉娘子找我何事?”

  這麽乾脆呀……

  玉娘子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接。以往打交道的人都是客客氣氣說半天場面話才開始說正題,不過今日是跟一個小兒打交道,想來小兒都是這般心直口快。

  想到這裡玉娘子也不拘泥於客套,直接說出了自己的訴求:“此趟叨擾,是為了跟郡主做生意。”

  生意?顧瑜腦中靈光一現:染發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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