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兩日臥虎山也得到了信息,阮玉和雄毅、雄穎也碰頭商議了一下,雄毅提出實在不行,大家舉寨投奔烏龍溝一起抱團取暖。
他的提議不能算錯,雖然這一年間臥虎山已經趨於安定,但實際上還遠不如烏龍溝的條件。這裡沒有耕田,日常生活只能靠漁獵和飼養家禽,時不時的還要四處活動。而且山上幾乎沒有什麽天險,尋常州府士兵如果敢拚命,一千人強攻拿下臥虎山山寨也不成問題,更何況名聲在外的馬家子弟。
早在一年前白虎風從剛在這裡定居的時候,烏龍溝就有了招納的提議,但是雄氏兄妹初來乍到,不敢拿著大家的性命冒險。經過了一年的交往,雄毅和烏龍溝方面倒是相互認可,阮玉更不用說了,姬雅的身份還沒有告訴雄氏兄妹二人,相比之下她也覺得投奔烏龍溝比較穩妥。
現在心存顧慮的只有雄穎,她倒不是擔憂烏龍溝那邊的人對他們不好,而是擔憂對他們太好了。當今亂世,雄穎從不遲疑用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畢竟像義姬艾青這樣的聖母真的是鳳毛麟角,烏龍溝為何對自己這些人這麽好?
兄長曾說,人家兵強馬壯,衣食富足,別說那個會飛天遁地的姬雅,就是北地狂龍萬裡爭雄他們也打不過,別人真有所圖,直接動手就是了,何必這麽麻煩?妹妹總是心機太重了。
雄穎並不這麽想,她認為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尤其是在這個自顧不暇的時代。而且世間也沒有真正無用的人和事,甚至一張草紙、一個褲頭都有他的用處。你認為對方強大,所以就不會有利用自己的心思?如果你真能把對方如何利用自己想明白,那你就不是那個能被利用的人了。
三人會議還在進行,雄穎問道:“阮姐,你覺得這一次對方會有多厲害?會不會對咱們構成威脅?”盡管對於烏龍溝還有些懷疑,但是在被利用和喪命之間,雄穎寧願選擇被利用。
而且當初他們千裡迢迢的過來,也正是因為北邊的勢力單一不會有諸侯混戰,本想著找個地方安身,但最後發現自己還得是落草。一方面是這裡的戶籍管理較為嚴苛,人少還好,上千人只能由官府安置,本地的人也不喜歡這些逃難者,生產還未恢復,當地的盤剝就已經開始了,搞不好要全部貶為奴籍,實在是不給他們活路。雄氏兄妹最後還是發現,當今這個世道放棄自保的武力,就等於置這千人於險地,於是白虎風從只能選擇佔山為王。
雖然得到了烏龍溝的通信,但是雄氏兄妹尚且年輕,不知其中的利害,阮玉作為軍中將領,馬家這點彎彎繞她還是知道的,所以說道:“這一次馬家假借剿匪為名,實則是為了吞並常州,若是以前咱們或許可以選擇招安,但這一次難說了。”
既是為了剿匪而來,就必然要做做樣子,常州最大的兩支山寨,也就是烏龍溝和臥虎山,相比之下先滅誰比較劃算,一般人都算得清楚。
雄毅本來就有和烏龍溝合股的打算,這一年中他也曾親自上門一趟,知道那裡的情況,比起這邊好太多了,已經完成了自給自足,就算不出去動手劫掠,半年、一年的也撐得住。別忘了烏龍溝可有上萬人呢。反觀自己這邊也就千人規模,但是所有積累也只能維持消耗一兩個月,最多三個月就要告罄,前提是自己這個小寨子能夠撐過三個月的圍攻。
雄毅說道:“既然如此,不如咱們早早投奔烏龍溝如何?”
雄穎皺眉道:“只怕他們也自身難保啊。
” 阮玉知道姬雅有計劃便說道:“其實之前他們也和我說過,此地距離馬家太近,早晚也要出事,所以準備做局西北,到時候奪下一個地盤自立。”
雄氏兄妹臉色大變,就算年紀還小,漂泊江湖的他們也知道佔山為王和割據城池的區別。雄穎懷疑到:“這個怎麽可能……”
這也難怪兄妹二人不敢相信,但凡是攻佔地盤的,無不是那些官老爺或者正規軍,他們這些亂世的飄零之人當個匪寇已經是頂破天的事了,誰曾想過還有可能佔據城池。
阮玉半真半假的說道:“別人或許不行,咱們卻不好說,你忘了萬裡爭雄和他們的首領姬雅是什麽出身了?”
經過了這麽長時間的流浪,兄妹二人自然不是當初靠一腔熱血的孤兒,對於江湖之時早有了解,龍劍門在北方小有名氣,和北地三豪強之一鳴劍山莊萬裡世家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烏龍溝的人馬到西北不是兩眼一抹黑的過去。
阮玉繼續說道:“他們之所以告訴我這個,也是因為我的身份……”
雄毅茫然道:“阮姐的身份?什麽身份?”
還是雄穎比較聰慧,一下子就猜到了:“阮姐在西北軍中還有舊識?”兄妹二人都知道阮玉原本屬於北辰軍,而柴勝男也曾在北疆效力。
阮玉笑道:“不錯,之前我曾和將主一起參與過抗妖戰鬥,北邊也確實認識幾個人,自從魔雲海太師死後,各地將領就沒有了統一指揮,幾乎每個城池、軍鎮、關隘都是各過各的,有的地方甚至百十號人就敢獨佔縣城。雖然是地處邊陲的荒涼之地,但好歹也是縣城啊。烏龍溝有數千人馬,如果再加上這些關系,想要佔上一地休養生息,也並非不可能。”
阮玉說得簡單,有畫大餅的嫌疑,但如今馬家已經到了家門口,生死就在一瞬,有個退路終歸是好的。
雄毅說道:“既然這樣,那咱們還等什麽,趕緊前往烏龍溝吧。”
雄穎無奈道:“大哥,舉寨遷徙不是小事,總要和對方打個招呼,再有咱們這麽多人一起行動,這不是明擺著告訴人家趕緊過來一網打盡嗎?”
“可是,鬼知道他們準備什麽時候動手,說不定今晚一過,明天大軍就已經到山下了,還是早些過去的好。”
阮玉卻說道:“不會那麽快,畢竟他們要先對付那幫勳貴。雄穎說的有道理,好在密道已經打通,咱們可以分批過去,不如明天我和雄穎先帶著艾青大姐和年紀尚幼的孤兒先過去。”
雄氏兄妹也覺得這個辦法可行,整個山寨現在有千人,其中不少孩童是有父母的,但也有部分是孤兒,大概四五十個,首批過去也好安置。
當晚,他們講這些事情和艾青一說,艾青也有點不舍,畢竟這一年過著安生日子,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山寨,說拋棄就要拋棄了,怎麽能不讓人難受。不過為了這些孤兒,她還是答應第二天就走。
而說到臥虎山的密道,倒也是一番機緣巧合。有一日雄氏兄妹發現了一個地窖。這原本是老山寨匪徒囤積財物的密室,雖然裡面所遺留的財物有限,但也算給如今的大夥一點補貼。本來事情到這裡也就結束了。沒想到幾天之後,雄毅帶著幾個小夥伴在山中打獵,無意間發現了一個山洞,洞內空間很大,曲折蜿蜒。不過走到洞底也沒有什麽發現,眾人正要回去,有一個叫阿毛的小兄弟說道:“這裡倒是離藏寶的地窖不遠了,這要是打通了,上下山容易很多啊。”
雄毅聽後大驚然後立刻帶著兄弟們回山寨,招來了阮玉和妹妹雄穎,詳細的問了問阿毛。原來阿毛祖輩就是給勳貴礦廠乾活的奴籍,父親就死在礦裡,他從小跟著叔叔下礦,他叔叔不是普通的礦工,屬於有些水平的工頭,也捎帶手的教了阿毛一些挖掘的知識。
剛才進入山洞,其他人隻覺得彎彎曲曲,又黑又長,而阿毛心中卻本能的開始默算方向、距離、角度等等,再根據整個山洞的地質,他發現山寨和山洞是可以打通的。
從那以後阿毛就過起了不見天日的生活,為的就是給山寨挖出一條退路。
又過了兩日,先行的一批人到達了烏龍溝,由於雄穎事先來過幾次,這一次帶的又都是些婦孺,所以沒過多久就被準許進入。當得知大名鼎鼎的義姬艾青也來了之後,姬雅連忙叫人設宴款待。
艾青只是聽說過烏龍溝建設的不錯,第一次看倒也十分驚奇,和想象中的山寨不同,這裡儼然成為了一個小鎮,良田、牲畜還有跑鬧的孩童,這番景象叫她對放棄臥虎山的不舍和惋惜稍減。
歡迎宴過後,姬雅讓丁瀟瀟幫著艾青先去安置孤兒們,其他主要的幾個首領和雄穎商議接下來的事,他們倒是讚同臥虎山舉寨遷徙和分批過來的想法。
簡途突然說道:“雖是如此,我覺得臥虎山也不能放棄。”
姬雅問道:“先生的意思是?”
“是這樣的,常州最大的山寨無非咱們兩家,一旦讓他們得知咱們合並,那矛頭就會馬上對準咱們, 所以我的意思是,讓臥虎山的婦孺全部轉移過來,咱們在派出兩員大將帶上百十來號精銳人馬駐守,最好是能偶爾鬧點事,一方面能爭取時間,另一方面也是可以找機會碰碰對方的斤兩,為以後烏龍溝對陣做準備。”
眾人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皇甫偃說道:“既然如此,我和耿昌帶著本部人馬去吧,看看聲名赫赫馬家到底有什麽本事。”
姬雅對此也不反對,別看他麽只是百十號人,但其原身可是拜聖女教最精銳的聖戰士,放眼周圍三州,或者整個東北地區,這百十號弟兄大可去得,便是馬家的駐地幽城,他們也有自信闖一闖。
本來淳於無忌也想去,但是皇甫偃說明此去不過是拖延時間,事有不順立刻用密道撤退,他和耿昌輕裝簡行更方便些,這才打消了他的念頭。
說定之後由雄穎帶頭,一百多聖戰士潛回臥虎山。雄毅知道計劃後,表示自己也要留下,畢竟是一手努力創建的山寨,為了保證大夥的性命,放棄也就放棄了,但有機會教訓罪魁禍首一頓,他自然也不會放過,本來白虎風從的一些小兄弟也想留下,但是被皇甫偃等人趕走了,這些半大小子現在上戰場其實還有些早呢。
就這樣過了六、七日,臥虎山上就只有皇甫偃、耿昌、還有雄毅所帶領的一百多號人,原本臥虎山的倉庫,除了一些口糧和帶不走的家畜,其他的都被搬空了,留守人員也不客氣,大口吃肉但不能飲酒,只等著敵人的到來。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這又過了一個月,馬文才所部卻似乎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