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水男勉強鎮定,罵道:“老頭子瞎掰!你說她家姓喜塔拉,那就是滿人了。這條街上住的都是些中下級官員,六姑娘必是要選秀的。我看那小姑娘的模樣,斷沒有落選的道理,哪裡來的未婚夫?”
呸!看人家小姑娘的模樣……
“這個您有所不知了。喜塔拉家的六姑娘長得確實仙女兒似地,可惜小時候吃錯了藥,說不了話,殘疾了。這事老街坊都知道。姑娘她爹是做官的。他在的時候,心疼姑娘,一直養在家裡。求親的人不少,不是做繼室,就是做二房,她爹不同意。姑娘到了十八九歲,遇上這個未婚夫。——小夥子也是官宦人家出身,模樣為人都好。因為連著守父母之孝,誤了婚事。二十多才提親。不管姑娘能不能說話,只要人品好就行。兩家很快定了親事。誰知小夥子的祖父壞了事,全家跟著沾包,六姑娘的未婚夫被判流刑十年。小夥子不願連累六姑娘,臨行之前,讓人傳信退婚。喜塔拉大人問六姑娘的意思,六姑娘不肯,定要等十年。喜塔拉大人讓人把話帶給六姑娘的未婚夫,對方說,十年之後,定要恢復身份回來。後來喜塔拉大人夫婦先後過世,六姑娘沒了依靠。她哥哥嫂嫂不務正業,家業日漸敗落了。有一天,有個當大官的找上門,說是聽聞六姑娘貌美,不嫌她年紀大,要內她做妾,六姑娘的哥哥們貪圖人家給的錢多,忙不迭答應了,六姑娘死活不同意,可是她一個女孩兒,沒法子。端午節過了,人家就要來領人。未婚夫還得一年多才回來,遠水救不了近火。六姑娘就在端午節當天,在她家後花園裡,拿剪刀扎脖子自盡了。哎喲!可憐好好的一個閨女……死得那個慘呦!”老人說著歎息了半天。
“可見瞎扯了!喜塔拉家的姑娘死那年得多大年紀了?我看見的那個才十六七歲!”口水男死強,堅決不承認見鬼。
“唉!您聽我說完就知道了。六姑娘去的時候,我記得有二十六、七歲了。只是人家姑娘長得面嫩。當年六姑娘自盡前幾天,拙荊曾去安慰過六姑娘,回來說過,看著六姑娘還是豆蔻年華的樣子。六姑娘是端午節早上自盡的。就那麽巧,晚上六姑娘未婚夫找上門來了。他那些年吃了多少苦就別提了,好在得了位大人物的賞識,熬出了頭,提前免了罪,得了個小官。歡歡喜喜一路奔波,尋思著來迎娶,中午到的京,一打聽,姑娘死了。他不信,上門一看,真是。六姑娘死後,她嫂子們害怕,不讓停屋裡,屍體就放在後園。六姑娘未婚夫到了後園看著屍體,又問明白怎回事,一口血吐出來,悲憤死了。跟著來的人說,他在戰場上受過重傷,雖然治好了,卻留下暗傷,估計是心情太激動引得內傷發作了。後來,喜塔拉家就搬走了。”
老人偷眼瞧瞧那群人,一個個都有點兒發傻,心裡“哼”了一聲,歎道:“好好的一對兒,生生落了個這樣的收成結果。這些年端午節,老街坊裡見過六姑娘和她未婚夫的,常能看著他們出來逛。倆人說著話,恩恩愛愛的,大家夥兒都說,必是倆人在陰間團圓,成了神了。”
口水男聽著,眼前浮現唐果瞪他的情景,那時候心裡麻酥酥的,想著美人生氣都這麽好看,真是風情萬種啊!如今,隻覺得這一眼詭異萬千,陰風陣陣。再配上這條街上的大樹濃蔭,越發覺得遍體生涼。
把所有的貴族氣都拿出來,好不容易撐住了,說道:“既然如此,昨晚興許是爺看錯了。你說的不是爺要找的人。”交代了場面話,口水男和眾損友忙忙的離開了。
老人暗笑,事情大部分是真的,魂靈麽……誰見著了?
唉!六姑娘莫怪!借您和您未婚夫婿的英靈,嚇唬嚇唬這些個壞小子,讓他們少乾一件壞事。備不住能救人一命呢!
老人心裡叨咕幾句,領著小孫子回家。
回頭說口水男。一番驚嚇之後,哪還有那麽多花花腸子?他那一幫損友都覺得今日不宜出行,各自散了回家。
口水男在京城有府邸。他回了府邸,坐屋裡喝茶,眼前老有唐果那一瞪飄來飄去。不時穿插著皇帝冷冷的眼神。當時他沒注意,現在仔細想想,把皇帝的眼神也記起來了。
老頭兒說的是真的?
不然夜市上那一男一女怎都讓人覺著冷呢?不會真是鬼吧?
口水男激靈靈打個冷戰,不可能!哪就那麽邪?
不過,我昨晚上確實在那家後園看著人了。提燈籠的是男是女沒看清,旁邊那個肯定是個女子。身形和集市上的人很像啊,再加上重重的一摔,摔得爺疼死了!爺以前可從來沒墜過馬。難道……
“貝勒爺……”嬌滴滴一聲喚,嚇得口水男“噌”的彈起來,全身顫抖。仗著膽子轉頭看,通房丫頭小九兒。
“滾滾滾!爺煩著呢!”口水男一反常態,把送上門的美人趕走了。
不管美人啥心情,口水男接著煩,一整天心思恍惚,晚上睡覺連著做噩夢,嚇得醒了好幾回。多少天緩不過勁兒來,口水男慢慢憔悴下去,原來的花袍子穿著都空空蕩蕩,撐不起來了。因此,挺長時間沒去搜刮美人,飛玉啊、賈寶玉啊,全忘了。最後還是請了薩滿驅鬼,方好了。
其實他純屬自己嚇自己。倆保家衛國:活該!當然,他並不知道,真正的驚恐還在後面等著他呢!此是後話。
口水男有一件事說得很對,他在那家的後園裡真的看見人了。當晚,的確有位姑娘住在那裡。口水男落馬,損友們嘲笑他,多大的動靜?人家發現牆外有人,立馬熄了燈籠躲起來,所以,待口水男二次扒牆的時候,啥也沒看到。
這事真得感謝那位老者。不然被口水男發現,姑娘定得遭殃,難保不是另一個六姑娘。
說起來,這位姑娘會在這裡出現,和唐果多少能扯上些關系。
姑娘姓張,閨名金哥,十四歲,宛平縣張大財主的女兒。父母原將她許給太原一從五品守備的兒子,夫家姓吳。吳守備年前卸任,張金哥父母勢利眼,便有悔婚的意思。無奈張金哥不願意,暫時沒悔成。
偏又有順天府尹的小舅子李長富,不知在哪兒偷看到了張金哥,貪圖姑娘美貌,誓要娶到手。李長富派人向張家提親,張家二老一萬上願意,可是吳家婚約尚未解除,不好辦。李長富大包大攬,揚言定要吳家退婚,一定讓張金哥給自己當老婆。他這一宣揚,吳家得了信,惱羞成怒,找上張家,責其一女兩聘,一狀告到宛平縣。
張家找上李長富,李長富又找他姐夫順天府尹幫忙。適逢皇帝剛扔了一批瀆職官員進監獄過年,他姐夫怕出事,再者,實在看不上這個風流成性的小舅子,沒打擾。
李長富隻好另想辦法。他和京城外水月庵的尼姑一向交好,把煩惱對老尼姑靜虛說了。靜虛卻道此事甚為輕巧,只要李長富出得起銀子。
李長富才不出錢呢。被告的是張家,張家又是大財主,自然他們出錢了。和張家一說,張家當即拿了5000兩銀子出來。靜虛老尼姑收了錢,拿出3000兩銀子打算去走賈府王夫人的門路。
因賈府辦秦可卿的喪事,王熙鳳嫌鐵檻寺人多嘈雜,遣人與水月庵說了,住到了那裡。靜虛趁機言道:“我正有一事,要到府裡求太太,先請奶奶一個示下。”
王熙鳳問起何事,她便將此事說了。隻說吳家無禮,想請王夫人與賈政說說,去封信與賈府交好的太原指揮同知雲光,讓他跟吳守備打個招呼,了了這個案子。張家願意傾家孝敬。
王熙鳳道:“事倒不大,只是太太再不管這樣的事了。”
靜虛順勢請王熙鳳出面。
王熙鳳隨口推了,說沒那閑工夫。
老尼姑有點失望,道:“雖這麽說,可那張家,已經知道我來求府裡了,如今不管這事,張家不說沒工夫管,不稀罕他的謝禮,倒像是府裡連這點手段也沒有似的。”
若是以往,王熙鳳必被激起性子,應了這事。可是這次,王熙鳳沒搭這個茬。
她想起來秦可卿臨死之前,特意找她過去長談的時候說的話。
秦可卿先是說了些月滿則虧、登高必跌重的話,指出賈府未必能長久富貴。接著話鋒一轉,轉到王熙鳳身上,道:“我自來與嬸子交好,如今將來離別,有幾句真心話說與審子聽聽。嬸子雖強,卻不要忘了,最後終究是男人們做主。嬸子若一味要強好勝,難免與二步失於情好,便有老太太做主,嬸子又能怎樣自處?況且老太太不能靠一生一世的。管家看似風光,到頭來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裳。嬸子可曾想過將來的退路?嬸子,那府裡瞧著富足,卻是不能持久。底下那些賺錢的法子到底上不了台面。嬸子要是身陷其中,一旦事發,只怕嬸子脫不了乾系。到時候,恐怕沒人會替你撐腰。弄不好,一切罪責都得推到你一人身上。嬸子何苦呢?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嬸子隻想想大妞兒,還是多行善事,積德為上”(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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