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破地方,這也沒有、那也沒有,大爺再也不來了!”
“喲!那可多謝王大爺了!咱們還是第一回見著您這樣的,不來偷我們、搶我們了,還說的這麽趾高氣揚!可也是,我們這小店兒這幾年都成您家廚房了。白吃白喝還白拿!別的不說,光我們那好酒,您就不告而借弄走多少壇子了?可盼到您不再來了,多謝!多謝!”
“你……”
“怎麽著?小人說的哪兒不對了?您說說,您這些年不就是偷我們、搶我們嗎?您給過一分錢嗎?實話跟您說,您點的那幾樣,有!可咱們不給你做!以前咱們怕你,誰讓你有那麽個便宜姐夫呢!如今您姐姐沒了,姐夫自然也就沒了,還不行我們翻翻身、過過嘴癮?要小人說,皇上才是真聖明呢!知道你們這幫人仗著有女人嫁進皇家,不乾好事!擼了你們的差事,那就對了!你說說你們這些人,哪個是缺錢的?都他媽的富得流油,還仗勢欺負我們這些個做買賣的!王大爺,差不多行了!我們仁至義盡,也沒說要把以前的銀子討回來,您哪,走好!以後別來了!沒您光顧,小店能省下不少!我們這也是要養家糊口的,不是專門開了店給您過癮的!”
圍觀人群哄笑,那“王大爺”面紅耳赤,惱羞成怒道:“小子!你等著!”罵了幾句,擠出人群走了。
眾人無趣便散了。
店夥計轉身方要回店裡,有人笑道:“錢串兒今兒大展神威呀!”
錢串兒立馬換上笑臉:“哪位大爺……喲!鄂三爺!哪陣風兒把您吹來了?裡邊請!”
“先不忙。今兒晚上我打算在你這兒請請人,酉時初來,你告訴灶上準備三十隻烤雞,用心做!爺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別跌了爺的面子。另外配上三桌酒席。”
“三爺您這是照顧小店兒,小人先謝謝您了!”錢串兒忙著行禮,又笑道:“您幾位那個時辰來,可怎麽回呢?”
鄂三爺一笑:“你小子心眼兒忒多!不說你們店裡怕犯了夜禁,反而關心起爺們來了。放心!爺請的主客是謝鯨謝大爺和裘良裘大爺。”
那鄂三爺身後一個小廝笑罵道:“沒見識的東西!我家三爺過了年兒就娶繼夫人了!謝大爺是我家三爺的大舅哥!五城兵馬司裘良裘大人和謝大爺最好,你們還用怕夜禁?“
“哎呦!恭喜三爺!恭喜三爺!”
“謝了!”鄂三爺領著人往南邊去了。
“唉!有錢有勢的人總不缺媳婦兒!人家要娶第三繼室了……了不得!咱一個媳婦兒也沒撈著……”錢串兒嘮叨著進店了。
“這個夥計真有趣兒!活得多有生氣!”坐在這小店的角落裡,唐果低聲道。
“嗯。老百姓想要的,無非是吃上飽飯、有點兒錢花、娶個媳婦兒。”皇帝沉吟了一下,問旁邊桌上的侍衛:“謝鯨是誰?”
“回主子的話,他是定城侯謝天寶的孫子,現在襲了個二等男爵,有個京營遊擊的虛銜。”
“哦?謝家原也是個大家族。現在麽,二等男爵的妹妹嫁給包衣家的三子做第三繼室……看來,這鹽商家端的是個吸引人的去處!”
皇帝對著唐果笑笑:“那鄂三的名字叫鄂永福,父親鄂杜安是個大鹽商,索額圖門下奴才,與安尚仁素來不對付。這次告安尚仁的主要就是他家。”
“哦。看起來鄂永福倒像是挺有禮貌的。”
“不少大鹽商,對子女的教育都抓得緊。自己不能做官,
也要讓兒子做官的意思。”
唐果輕輕點下頭。
她和皇帝今天選的這個店,是家特色烤雞店。店面不是很大,勝在乾淨整潔、東西好吃。
這會兒已過了客流高峰,皇帝和唐果帶了四個侍衛坐在西南角的兩張桌上,後背靠牆,綜觀全店。
皇帝若有所思,唐果也不打擾他。
玻璃已漸漸在京城上中層人家普及。這家小店的窗戶便半是窗紙、半是玻璃,唐果自在一邊吃雞肉,欣賞夜景。外頭各家買賣全都上了燈,頗有些意趣。
他們一行人將將吃完,外頭亂哄哄、罵罵咧咧來了一群人。
領頭兒的,正是那“王大爺”。
他身邊的那位……
唐果第一次看見長得這麽高的人。
目測將近兩米左右,又高又壯。模樣倒是能看,隻那眉目之間,戾氣甚重。長相加氣質一糅合,總體給人的感覺就倆字:禽獸。
穿得挺好,應該是富貴人家出來的。
身後跟著一堆家奴不是家奴、流氓不是流氓的人物。
“錢串兒!大爺又回來了!怎麽著?說大爺死了個姐姐就沒能耐治你了?瞧瞧!這是大爺妹夫兒!小子,大爺今兒非打死你,砸了你這家店不可!”
說著躥過去就要開打。
沒等蹦到地方,“嘭”!被人一腳從屋裡踹外邊兒去了。趴地上半天起不來。
“野獸派”和他那一群人還沒反應過來,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幾個人,上來三招兩式,把他們全扔門外去了,一個個摔得頭暈眼花。
“野獸派”到底比別人強壯,大罵:“奶奶的!誰偷襲老子!”
一腳踹過去,靴子頭硬邦邦好像是鐵的,“野獸派”嘴裡的牙基本報銷。滿嘴血,腦袋發暈, 躺地上啥也說不出了。
“夥計,這是飯錢!”
錢串兒回過神來,就看見那兩個衣著樸素的客人帶著四個跟班走出去了,一小錠銀子扔在桌上。
“貴人哪!”錢串兒後知後覺。
唐果對自己一行人解了錢串兒的危機很開心。
第二日,她知道了那“野獸派”便是紅樓第一大流氓孫紹祖時,更開心了。
人狂沒好事,狗狂挨磚頭!果然是真理呀!
早知道是他,侍衛們每人踢一腳好了!
這家夥剛娶了賈迎春沒多久,又在外面弄個外室!
孫紹祖是漢軍旗人,他那外室姓王,鑲藍旗包衣,倆人剛勾搭上不到十天。王氏的姐姐原是謙郡王的侍妾,前幾天上吊死了。
不過有了這個事,那孫紹祖徹底進入了皇帝視線。孫紹祖在兵部候補,要不是想看看兵部誰會給孫紹祖活動,皇帝直接就把他扔西伯利亞去了。
皇家小妾們的自殺行動又持續了幾日,漸漸有皇家不仁的傳言出現。
在這個時代,大家子一把攆出太多家生奴才,也要被詬病的,何況是皇家?
乃至於皇帝接到了左都禦史郭琇的勸諫折子。
這個曾經參倒明珠和高士奇的骨鯁老頭兒,若不是皇帝一夢,早就被陷害罷官了。他向來敢言,高官、權貴被他彈劾無數,算得上是康熙朝第一牛人。
皇帝接了他的折子,笑了一笑,“諸臣工!朕今日便讓你們瞧瞧,那些個過不下日子的人家,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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