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廝配得才貌仙郎,博得個地久天長。準折得幼年時坎坷形狀,終究是雲散高唐,水涸湘江。”
唐果在心裡默念了一遍中史湘雲的判詞,想不明白了。
在她上輩子的記憶裡,比較普遍的看法,是史湘雲嫁了個如意郎君,但年少守寡,或者是夫妻倆分隔兩地、不得相見。
可眼下這是什麽況?
這郎君看來不怎麽“如意”。
孫九打聽來的消息,似乎這回史湘雲病重,導火線是她婆婆嫌她過門一年多還沒懷孕。
這衛若蘭到底什麽意思啊?他媳婦兒沒懷孕是啥原因,他應該很明白,為啥不對他娘講明?再說,湘雲怎麽不直接揭穿他呢?
“幸生來,英豪闊大寬宏量,從未將兒女私略縈心上”的史湘雲,結個婚弄成了和“林黛玉”一樣的多憂多思多病,到底怎麽回事啊?
唐果想得頭昏腦脹,也沒想明白。
一時又有胤裪那裡遣了小太監來,說黛玉備了些東西給湘雲,明送去,問唐果這裡可有差遣,若有,一道兒去也好。
唐果看一眼薛寶琴,她也一臉期盼。
遂吩咐來人,明自己也要給湘雲送東西,兩邊兒一起去也好,能省些事兒,也免得病人多勞動一回。
小悅傳話出去,小太監在外頭答了“是”,拜辭走了。
唐果因道:“既如此,明寶琴帶著東西去衛家一趟。你們姐妹之間也好說說話。湘雲也許能跟你說些實話……否則,旁人就是想幫她,也沒辦法。小悅待會兒跟寶琴說說怎麽回事,我要休息一下,暫時沒什麽吩咐,你們去吧。”
“是。”
唐果休息一會兒起來,便有人送來午飯過來。
她習慣三頓飯,這事兒早不是秘密了。
問了問,聽說皇帝去視察漕運碼頭,須得晚上才回,唐果這才坐下吃飯。
她一上午嘴沒怎麽閑著,這會兒也吃不了多少。動了幾筷子就算了,讓小悅、孫九他們分批吃飯,自己到院子裡的瓜架下面乘涼。
知州府還會過子,主子們的院子裡能利用的地方都利用上了。唐果住的這院種的是吊瓜,翠綠翠綠的,瞧著讓人喜歡。
“姑妄言之姑聽之,豆棚瓜架雨如絲。料應厭作人間語,聽秋墳鬼唱詩……”
“想不到夫人也對這有興趣。”牆外有人笑道。
唐果轉頭一看,八福晉郭絡羅氏。
郭絡羅氏淺笑著施禮:“兒臣請夫人安。”
“免了,請進吧。”
命她在瓜架下的椅子上坐了,小悅端上茶來,唐果問郭絡羅氏:“怎麽這會兒出來逛?氣還沒下去呢。中午沒睡午覺?”
其實俺是想知道你跑俺這兒幹啥來了。不是忙著和一堆夫人、小姐聯絡感呢麽,不累呀?
“回夫人的話,在屋子裡呆的憋屈,睡也睡不著。還是出來走走松快些。不妨聽見夫人吟詩。兒臣娘家也藏有的手抄本,兒臣少年時淘氣,偷偷讀過,可比那些個、好看多了。”郭絡羅氏道,邊說邊笑,稍顯調皮,絕不扭捏。
唐果暗暗讚歎。早聽說八福晉爽利直接,一直沒打過啥交道,今一見,果然。一般的滿洲閨秀,斷不會這麽說話。與偏溫和的胤禩,也算是個互補了。雖說是政治婚姻,不過伴侶上有自己向往卻不可得的特質,胤禩也許會對自己福晉產生真感的吧?
呃……
我八卦了!
收起八卦之心,唐果笑道:“我也是瞧見這瓜架,
偶爾想起來隨口就說出來了。聊齋先生的書,寫得極好的。可惜咱們這趟行程,不到聊齋先生家鄉去。”
郭絡羅氏拖過一個吊瓜把玩,道:“這瓜長得真好。兒臣住的那院子裡種的是南瓜,可沒這麽有趣兒。聽我們爺說,聊齋先生如今在濟南。此次汗阿瑪南巡,要召見山東名流,其中就有他一個。”
“是麽?那倒是很好!”
唐果一下子想起,皇帝說要讓十二皇子胤裪南下之事。除了要在江南建官辦的新式學院、推廣新知識,發揚光大傳統文化準備將來文化擴張也是一項重要內容。
嘿嘿……
文化擴張當學作品啦!
把自己的月牙眼收斂收斂,聽郭絡羅氏道:“兒臣若是知道夫人喜歡聊齋先生的書,今兒上午那劉氏來的時候,便讓她來拜見夫人了。她會講聊齋,是那手抄本上沒有的故事呢!”
“劉氏?我隻知聊齋先生蒲松齡的夫人姓劉,她的親戚?”唐果來了精神。須知她上輩子看的,是鑄雪齋抄本,手稿據悉散失,流落到外國去了。有全本看看,可真不錯。
“不是,只是同宗,關系遠著呢。她是聊齋先生的同鄉。未嫁之前在家裡常聽老人們講聊齋故事。後來她嫁進衛家,輾轉到了臨清。夫人若是有興趣,不妨傳她來說說話。”郭絡羅氏將吊瓜放回原處,笑道。
唐果微微垂下眼皮,衛家?郭絡羅氏真正的目的是這個?
“衛家?”
郭絡羅氏愣怔一下,“夫人是問劉氏的夫家?她夫婿臨清同知衛若梅是我們妃娘娘的娘家遠房侄子。”
“衛若梅?他兄弟不會叫衛若蘭吧?”
“兒臣倒沒大記住。”郭絡羅氏看一眼後的侍婢,問道:“你記得嗎?”
那侍婢上前施禮,“奴婢回唐佳夫人、回主子,衛同知的堂弟叫這個名兒。”
唐果心裡疑問一堆一堆的,面上保持聲色不動,“那倒是巧了,我以前交了個小朋友,史家的女孩兒叫湘雲的,嫁給衛若蘭為妻了。要不是她正病著,今兒倒也能見一面。”
“那可真是巧。”
倆人正嘮到關鍵處,孫九來回話:“主子,皇上邊的小德子來了。在院外候著。”
“小德子?他沒跟著去碼頭啊?讓他進來吧。”
郭絡羅氏忙站起來告辭:“夫人這兒有事兒,兒臣先告退了。”
“也好。趕明兒你閑了,再來說話兒。”
郭絡羅氏行禮,退行幾步,出門走了。
這邊廂小德子進了院子,行禮問安畢,唐果問他:“怎麽這會兒來了?你沒跟皇上出去呀?”
“回夫人的話,是皇上打發奴才回來的。皇上領著十四爺乘船查看堤防去了,吩咐奴才轉告夫人,今兒晚上不回來,請夫人安心不要掛念。另有皇上給夫人的一些小玩意兒,俱是此地的特產。奴才已交給孫九了。”
“辛苦你了。小德子,你回來了,誰跟著陛下呢?下午有些悶,晚上不知會不會下雨,陛下又是乘小舟出去吧?衣服用具都帶著呢麽?”
“不敢當辛苦二字。夫人放心,皇上這回是坐的大船,快得很又穩得很。應用之物船上很齊全。陛下邊兒帶著趙昌,奴才一會兒也要去。夫人可有捎給皇上的東西?”小德子躬問道。
“嗯……有一些,你稍等。”
唐果趕緊進屋,打點了些用品包好交給小德子。
實際上皇帝不缺這個,不過這都是他習慣、順手的東西,拿著有備無患。
看著小德子去了,方回了屋。
衛家的事兒始終是個疑團,據唐果所知,良妃衛氏是正經的滿洲人。衛若蘭是滿人?她之前還真沒注意到這個。找來孫九讓他傳話給雁翎,查查衛若蘭他們家和宮裡的良妃有啥關系。
晚上淅淅瀝瀝的當真下起了雨。應了她下午念的那句“豆棚瓜架雨如絲”了。
唐果卻沒了欣賞的興致。對著皇帝下午送來的那堆小玩意兒發呆。惦念皇帝不知到了哪兒了?是在船上,還是轉上了岸?他那兒的雨不知下得大不大?要是這小雨也罷了,還能體驗體驗“一船風雨去如飛”。要是狂風大雨怎辦?
她也知道自己瞎cāo)心,皇帝的安保級別高著呢。不過就是忍不住。
還是小悅和薛寶琴催著,才上睡了。翻來覆去,下半夜雨停了,才朦朧睡去。
次一早,秋雨過後,略有一些涼意。待太陽上來,又起來了。
胤裪那兒的小太監來請示何時出發,唐果遂打發個小太監跟著薛寶琴,與他一起去衛家。
他們剛走,雁翎那兒便送來幾頁資料。
唐果拿來看了看,又囧了半。
衛若蘭算起來還真是良妃遠房堂侄。人家確實是滿洲人。他爹衛淳和良妃是一輩。
往上數三代,衛淳的曾祖父武中額跟良妃的曾祖父湖祝是親兄弟,姓覺禪氏,滿洲正黃旗包衣。
後來衛淳的祖父博托考科舉中了進士,根據清廷旨意,包衣中進士即可抬旗,博托一系正式抬入漢軍正黃旗,步步高升。博托響應號召,給自己弄了個漢姓,衛,守衛的衛。據說是由“覺禪”的含義“教場”演化而來。1
衛家益昌盛,又掙來了爵位,在順治朝混得風生水起。
覺禪氏在正黃旗下包衣這一支卻在良妃之父阿布鼐這一代徹底完蛋——阿布鼐昏了頭,卷進了前朝爭端,站錯隊跟鼇拜一夥兒擰到一塊兒去了。最終被打入辛者庫,全家成了罪奴。2
待得衛氏崛起,怕覺禪氏引得皇帝厭惡,才隨了那一支,姓了衛。
眾親:月食啊!這會兒正是紅月亮,快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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