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告辭之後,胤禩回後宅,去了八福晉那院。郭絡羅氏迎上來,“今日散的倒早些,我以為得到半夜呢。”
胤禩眼神微微一暗:“心裡都存了事兒,是以有些話沒說,可不是就散得早了?”
夫婦二人進了屋,侍女獻上茶來,郭絡羅氏親手端了,遞與胤禩:“我聽他們說了,老九見著張道長,似乎不大高興。”
胤禩微欠身接了茶,“嗯。他怕我步了老大的後塵。”
八福晉點頭歎道:“難得他這份心!當年原是為了……我們家才拐著彎子與宜妃娘娘認作遠房親戚,實際上也不過就是那麽回事兒,利字當頭罷了。如今他們娘兒們改弦更張,另走一路,老九依舊這樣的心待你,當真算是有情義了。也就他還說這樣的話,旁人多是些說‘拜年話兒’的,有幾人真是關心爺呢?”
胤禩笑:“不是還有福晉麽?”
郭絡羅氏抿著嘴兒笑:“爺慣是會哄人的。”
又歎:“我只是擔心,那張道長在各家府裡行走,會不會走漏風聲,對爺不利。九弟說的話,很有道理,不得不防。”
胤禩飲了茶,放下茶碗,拍拍郭絡羅氏的手:“放心,眼下知情的也就只有普奇、老九和咱們夫妻。普奇素來怨恨太子,老九斷不會說出去,應當無事。”
他雙手放在腦後,往床上一倒,“毓慶宮那邊越來越穩,若無……想要扳倒他,太難了。”
盯著床帳,胤禩低聲道:“我始終不曾灰心。倘若……一旦不成事,那便萬劫不複了!不但汗阿瑪饒不了我,那些如今圍在我身邊的,到時候只怕會比旁人對我下手還狠。只是事已至此,已是箭在弦上,後退不得的,況且不試試我也不甘心……福晉,你怕不怕?”
郭絡羅氏冷笑道:“爺這話問的!我何時怕過了?我又有什麽好怕的?想想我這一輩子,沒出生,阿瑪便被判了斬監候。額娘仗著外祖母出身高貴,得封了個和碩格格,那又怎麽著?不還是救不得自己的丈夫?說起來,不過是兩千來兩銀子的事兒!認真追究起來,前些年裡,一樣詐賭、一樣汙了銀子的,有多少比我阿瑪罪重的?誰讓我阿瑪沒趕上好時候呢!額娘生了我沒多久便沒了丈夫,憋屈了三年,也跟著去了,留下我一個兒,要不是有郭羅瑪法在,還不定怎麽樣呢!”
胤禩忙坐起身來:“好好兒的,我不過隨口白問一句,想這些傷心事兒幹什麽?”
郭絡羅氏道:“這些事我何曾忘過?說說也是痛快痛快,再就是告訴你,在這世上,真心對我的統共就只有那麽幾個。我郭羅瑪法、郭羅媽媽、額娘早都不在了,眼下就剩一個你!我那些個納克楚們,眼裡頭看著的,先是權勢地位,再是自家的傳承,哪裡能輪得到我呢?便是你心裡,排在我前頭的也多了去了,可於我來說,心裡頭你卻是第一個,也只有你一個罷了!你要做些什麽,隻管去做,成了敗了,我跟著!便是將來成了階下囚,也沒什麽好怕的。”
胤禩將她雙手握在手裡:“夫婦一體,自是榮辱與共。原是我問錯了話,你莫要生氣傷心。”
哄了半日,郭絡羅氏心情好了點兒,對胤禩道:“天兒不早了,休息吧,爺明兒還得趕早兒進園子去。那張道長說想親眼瞧瞧唐佳氏面相兒的事兒,且容我細琢磨出個章程來。哪兒那麽好見呢?”
胤禩笑道:“能想出法子自然好,沒有也就算了。一個女人能有什麽大來頭?她的身份宮裡頭娘娘們早查過無數遍了。
還‘來歷甚奇、與天下休戚相關’?八成是胡說。”
郭絡羅氏瞥了他一眼,“爺是乾大事業的人,眼裡自然是瞧不起女人的。那我就不費力想法子了。”
胤禩賠笑,跟老婆膩味著,就寢了。
皇帝的萬壽慶祝活動尚在進行中,選秀也將拉開大幕,宮裡宮外熱鬧非凡。
唐果因想到了好辦法解決唐敬的事兒,去了塊心病,心情大好,帶著好容易閑下來的弘晳和弘暉兩個四處玩樂,每日裡忙得很。
弘晳和弘暉兩個年紀漸長。尤其是弘晳,毛歲十三,已算是少年,偶爾會被皇帝派出去辦差。弘暉性子沒大改,但也是小小少年一枚,不再是當年的小頑童了。
這兩人平時已很少進后宮,但他們自幼在唐果跟前混大,見了面仍然親近。
恰逢三月二十五,京城東南有一處所在桃花盛開,唐果便拖著皇帝、帶著倆小子去看桃花兼春遊。
“果兒真是好興致!”皇帝見老婆透過兩側車窗東張西望,也感染了幾分雀躍之情。
“心情好,沒辦法!暢春園裡也有桃花,可跟野生的到底兩樣。而且今年春天咱們還沒春遊過呢!老是呆在園子裡批折子見人看戲什麽的,你會無聊的。”
皇帝:“……”
會無聊的是你吧?夫人!
弘晳和弘暉假裝沒聽見,嘴邊卻都有一絲笑意。天地良心,他倆真的是想騎馬的,外頭春光多好!可這次不想暴露行藏,他倆只能跟著坐在車裡。
他們一路開心的去玩兒,顯親王府裡也有人很開心。
老富察氏滿意的放下手裡的東西,對鄂爾斤道:“你小子倒真是有幾分本事。”
鄂爾斤一笑:“多虧了您家裡的幾位舅公幫忙。”
老富察氏不理會這個,隻問:“你非得要納那個薛氏,一個奴才秧子,有什麽好的?臉蛋兒出挑點兒,做個侍妾也就罷了,用得著那麽抬舉麽!有了這幾張供狀,我不信唐佳氏能豁出她那個便宜弟弟。姓唐的小子雖不是她同胞,可她丟不起那個人吧?到時候姓薛的豈不是手到擒來?”
鄂爾斤笑著回話:“您有所不知,那薛氏的哥哥薛蝌現做著皇商,又管著蘇州通商口子的布匹商行。跟外國人做布匹絲綢生意的,都得受他節製。若是他妹妹嫁與我,他這個差事可就做不得了,得回避。到那時,咱們的人才能有機會補上。若說納個侍妾,薛家兄妹能肯嗎?唐佳夫人那裡也說不過去不是?咱們是想結親,可沒打算結怨。”
老富察氏撇撇嘴:“你小子甭跟我耍花腔兒。我怎麽聽說,你小子讓誰給算過,說是那薛家的丫頭八字甚奇,是個仙子轉世也說不定。你小子巴望著娶個仙女兒回家吧?既得人,又得勢,能跟唐佳氏拉上關系,又能給你主子出力,好處多著!我就是奇怪,現如今這女子一個個怎麽都這麽不要臉,八字隨便就讓人知道了?還真是什麽主子什麽奴才!”
鄂爾斤心裡不耐,臉上不敢表現出來,回話道:“年前到城外莊子上閑逛,碰上以前在京城唱小旦兒的那個蔣玉菡。他娶了個老婆叫做什麽花襲人,原是榮國府賈家的丫頭。前些年沒少聽說賈家出美人,就順便問問聽個熱鬧兒,那個花氏最是細心的,肚子裡的掌故也多,這不就知道了?”
老富察氏還欲再問,她跟前慣用的一個老嬤嬤跌撞著跑進來,“主子!老家出事了!家裡被抄了!”
老富察氏“騰”的站起來:“你這老貨胡說什麽?!”
“主子哎!奴婢哪裡是胡說?!送信的人在外頭呢!”
急三火四的把送信人傳進來,那人一進屋就伏地大哭:“老姑奶奶!咱們家被抄了!您快想主意吧!”
“怎麽回事?快說!”
“哎!是!罪名是私藏鴉片、陷害他人吸食鴉片!唐家到黑龍江總督那兒告了狀了!說有人在唐敬的熏香裡動手腳,讓他染上了鴉片癮,以至於心性迷亂、行止無據。唐敬被送去戒除煙癮,咱們家接著就被抄了!”
“廢物!不是讓你們清了痕跡的嗎?你們不是說神不知鬼不覺,沒人知道熏香的事兒嗎?現在早都不用那個,他自己四處找鴉片抽,怎麽又翻出熏香來了?”
“老姑奶奶哎!咱們早清理過了,確實沒留下痕跡。可人家真的拿出了差不多的熏香。奴才估摸著,是他們自己造的。搜咱們家時,不但搜出了熏香,還搜出了鴉片。這事兒很容易跟叛黨扯上邊兒,會滅族的,您……”
老富察氏全身抖得跟篩糠似地,“當初不是準備了替死鬼?直接動手的,不是烏雲琪琪格的人嗎?把科爾沁拉進來,這事兒鬧不大!”
“老姑奶奶,您就別指著那個了。您在京裡沒聽說?烏雲琪琪格和她那些個親信,都得了什麽傳染病,眼下怕是連骨頭渣子都燒盡了!科爾沁那幫子蒙古人也清理了痕跡!奴才們都猜, 咱們府上的鴉片,就是蒙古人弄進來的!”
“噗!”老富察氏吐血了。
一頓忙亂,眾人誰也沒發現鄂爾斤何時離開的。至於那幾張“供狀”,都化了灰了。
“我可沒有假造證據,我只是推理還原案情而已。至於蒙古人,就許你利用人家,不許人家報復你?”唐果聽說老富察氏吐血吐得起不來,毫無心理負擔。
不過鄂爾斤到底是太子的人呢?還是老八的人呢?唐果是看不出人家的底細的。
鄂爾斤這段日子老往太子那兒湊,可太子並不理會他;老八那兒,鄂爾斤從來不去,可他的堂叔、堂兄弟們往來不斷。
說起來,烏雲琪琪格和老富察氏一家,連鄂爾斤在內,都是某位皇子的棋子罷了。
唐果應景的想起上輩子看春晚,趙麗蓉老師那句經典台詞:黑呀!真黑!
奪嫡這事那是相當黑!智商不夠高,少跟著摻和為妙!
昨晚上寫完,手欠,鼓搗沒了,今天重新打出來的==
八福晉她爹因為詐賭,在康熙二十年被判斬監候……清朝立國之初,似乎是貪汙三百兩就是死刑,所以這位比較杯具。要知道九龍奪嫡時,隨便出出手,也比這個多。傳說老十的家產就有六十萬。他們兄弟包括雍正在內,都曾強取豪奪民財——這是四四登基之後自己承認的,並給了補償。但小老百姓當初有多少因此家破人亡的,就不知道了。老大濫殺民人,老九搶、騙民女……
所以,歷史上的九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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