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四喜?本帥聽說過你,不錯!”
孟超看著階下風塵仆仆的漢子,面帶讚賞之色。是個有種的小子,隻這份膽色,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你家師長可還有其他交代?”
“報孟帥,我家師長言但有一兵一卒在,渾蠢絕不會落入敵手!我第五師家眷拜托了!”
大宋禁絕跪禮,此刻遊四喜卻是面帶決絕,撲身跪地!
渾蠢城才多大,第五師又是急行軍,所帶補給有限,如今有近八倍之敵圍城,堪稱九死一生,不由得不做最壞的打算。
孟大帥卻是厲聲喝道“滾起來!一切尚有轉機,何言必死?”
轉過頭來,孟超凝視階下眾將,肅然道“第五師以一師之力,獨抗八萬建奴,我等當以何報之?”
“殺!”
“乾死建奴,增援渾蠢!”
“老曹威武,我等也不能示弱。”
“大帥!您就下令吧,咱們一舉平了雙溝寨!”
……
孟超雙手虛壓,示意眾人禁聲,肅然道“去歲以來,建奴侵我邊疆,攻我城池,毀我莊田,此我海參崴奇恥大辱!
如今第五師舍命為我軍掙得一千載難逢戰機,諸君當奮勇爭先,揚我宋軍威名,痛殲來敵!”
“喏!”眾將齊聲暴喝!
“其令!
騎兵一團奔襲虎尾澗,此谷位於雙溝寨南四十裡,乃至渾蠢必經之地,無論南北哪路來敵,務必要阻敵於此!
第六師正面攻雙溝寨,不計代價,務必一鼓而下!
軍部炮團,第六師,第七師炮兵營合兵一處,協同第六師攻敵,炮彈基數不限,炮損不限!
第七師為預備隊,準備隨時支援第六師,若敵棄寨,務必銜尾追殺,務求最大殺傷!
騎兵一團即刻啟程,余者備戰,明日雞鳴出擊!”
遲則生變,第五師用性命創造的戰機,孟大帥怎敢怠慢,當即下發了諸般命令。
且說皇太極暗中轉戰,雖做得隱秘,又令阿濟格統軍,每日照舊侵襲雙城各地,迷惑宋軍。
但火炮被拉走了大半,遽然結束了對雙城的炮擊,此舉大為令人生疑,宋軍所有猜測,但一時間拿捏不準,故此不敢貿然出擊。
如今有第五師信報在手,將雙城宋軍的猜測一一印證,自是要趁機反攻!
在雙城宋軍暗暗準備的同時,雙溝寨主將阿濟格亦是收到了皇太極的親筆書信。
言渾蠢城破在望,但主力轉攻渾蠢的消息可能已然走漏,叮囑阿濟格務必謹守門戶,防范宋軍突襲。
金軍無端端有十數巡邏之兵失蹤,也就是被遊四喜坑殺之輩,足以說明一切。
此時雙方的牌面明朗,各自分兵兩路,都是一強一弱,端看誰的速度快,能先一步吃掉對方的弱手,此為海參崴會戰之關鍵。
阿濟格聞此哪裡還敢怠慢,匯同幾個留守的貝勒貝子商議應敵之策。
硬打是不成的,實話說,金軍在宋軍面前並沒有什麽優勢,自家的騎兵強,可海參崴也不差,單兵雖勇,但宋軍亦是不可小覷。反觀自家火器不如人多矣,弓箭之利並不足以彌補雙方的差距。
如今自家的炮陣遠在渾蠢,拿什麽去抵擋宋軍的狂轟濫炸?
金軍之所以能興旺發達至此,一大特點便是識時務,從不打呆仗傻仗。一番商議之後,定下應敵之策。不管宋軍進攻與否,需先行保住自家的後路。
多爾袞引一部旗軍扼守虎尾澗,
保南下渾蠢通途,鼇拜引一部旗軍扼守青山谷,保西退寧古塔之要道。阿濟格則領主力鎮守雙溝營。 真正的戰場廝殺就是如此,不失誤便是功成,哪裡來恁多的奇襲妙策,多還是硬碰硬的對抗。
誰又能真正比誰高明多少?
是夜,騎兵一團兩千五百余人從雙城南門奔出,一人雙馬,繞路去往虎尾澗。行四十裡,團長呂正霄下令大隊暫行,修整片刻之後再行出發。
那虎尾澗西側有山,如刀砍斧劈一般,直挺挺立於谷旁,東側則為一緩坡。也即誰佔據此緩坡,誰就能扼守住整條峽谷通路。
至峽谷北端又分出兩條山谷,一北走雙溝寨方向,一西北走雙城方向。雙城卻是多過雙溝寨二十幾裡路程。
“報!團長,虎尾澗近佐發現金軍探哨,同我軍夜不收交手,廝殺慘烈!”忽有探哨急急來報!
“上馬!急行軍!”
騎兵團團長呂正霄聞言大驚,暗道果然如此,我大宋看中了此地,金軍也沒有放過的道理。如今兩軍探哨幾乎同時到達虎尾澗,就說明金軍同自家距離相當,沒什麽好說的,催馬前行,便是累死了戰馬亦要先敵一步趕到。
戰馬四蹄揚起,踏雪飛奔。
這邊廂急行軍,多爾袞亦是如此,這廝正值壯年,最是好勇鬥狠之時。也不知是怎的,對明人極盡蔑視,或許是除了繼承他老爹的基因之外,將仇恨也一並繼承了過來。
殺伐果斷,陰冷無情!
半個時辰,虎尾澗在望,但聽得谷中時有槍聲響起,兩軍的探哨卻是未分勝負,仍舊在爭奪廝殺。
“一營,二營直上東坡設防,三營隨我來!”
呂正霄指揮刀前指,大隊軍兵直直殺向三岔口!
合該呂正霄走運,將將在修整之時得知戰報,當即換馬疾行,最終先行一步趕至虎尾澗。多爾袞卻是沒有多余的戰馬可供更換,就沒有想到會這般巧合撞倒宋軍,甚至其身後還有若乾騾馬車輛載著諸多物資,最終落後宋軍一步。
剛剛殺散金軍探哨,三營人馬尚未完全入得三岔口,一營二營前部堪堪登得緩坡,便聽得北向有山呼海嘯般的馬蹄之聲,有火把若隱若現。
“三營布防!一營二營加快速度!”
有一連人馬前出,鋼絲手套抓起兜囊中的鐵蒺藜頻頻拋灑,有兩連人馬於緩坡底端棄馬列隊,鉛彈上膛,嚴陣以待。余下兩連人馬則跟隨呂正霄緩緩南撤,流出足夠的衝鋒距離,隨時準備同金軍騎兵對衝。
山谷最多可並行八匹戰馬,防守的人多了也無用,還不是在後邊傻傻的看著?一營人馬拒敵足矣!
至於一營二營之兵,則是就地搜尋可供布防之物,諸如枯敗的樹枝,散布的石塊,甚至厚實堅硬的雪殼等等,總要盡快堆壘一道矮牆出來。
宋軍憑借的是火器,自是要有火器的打法,騎兵是用來趕路的,持刀對砍實是以己之短攻敵所長。
黑壓壓烏雲蓋頂而來,正在拋灑鐵蒺藜的一連騎兵轉身便退,斜刺裡衝上斜坡,翻身備戰。
卻說多爾袞眼見宋軍嚴陣以待,知曉自己失了先手,但左右不過半刻鍾時間,那宋軍又能做些什麽?
“殺!”戰刀狂舞,通古斯勇士各個抽出弓箭,這便向三岔口殺來!
噗通~噗通~鐵蒺藜建功,金軍前部不停有戰馬撲倒余地,騎手尚來不及起身,便被身後趕來的戰馬踩踏,轉瞬就沒了人形。
有騎兵下意識提起韁繩欲躲避倒地的戰馬,稍有停頓,身後的戰馬隨即一頭撞來。狹窄的山谷限制了金軍機動,再是高明的騎手也躲避不掉自家人的衝撞。
“殺過去!堵路者死!”
對敵人狠,對自己人更狠。千鈞一發,爭分奪秒之時,多爾袞也顧不得自家死傷,若是不能一鼓作氣衝將過去,虎尾澗便會被宋軍牢牢把持,屆時自己將會更加被動。
“放!”
在緩坡上鎮守的宋軍怎會錯過如此戰機,當頭便是三輪齊射。兩軍相距三十丈左右,弓箭射程未至,正是火槍發揮之時。
此距離火槍雖準頭欠佳,但不要忘了地形,這是谷口,迎面之敵不過七八騎,又是前隊後隊擁擠混亂之時,幾百顆鉛彈打將出去,其場景可想而知。
金軍前軍立時撲倒數十騎,死的多是戰馬,騎手卻是少有斃亡者,蓋因為金兵因有護甲在身,如此遠的距離,鉛彈實難穿透。但這就足夠,有戰馬死屍橫躺豎臥,有金軍滾地哀嚎,一時間卻是擋住了金軍去路,前進不得。
“放!”
又是一輪鉛彈打擊而至,那前番拋灑鐵蒺藜的一連人馬亦是棄馬步戰,又補了一輪火槍。
至此,有四列宋軍於緩坡上以火槍陣不停排擊前衝的金軍。呂正霄見火槍穩住陣地,大喜之,看來是再不用同金軍搞什麽勞什子對衝砍殺,遂疾驅戰馬登坡。
一營近八百條火槍,以百人為隊,列陣斜坡。
此時金軍已然死傷過百人,卻仍舊不能前行一步。更令多爾袞暴跳如雷的是自家的人馬死屍堆壘在一起,足有有半人之高,竟是封死了戰馬奔騰的去路!
半刻鍾而已!何其惱恨!何其運氣不佳!
“暫退!”
不得以之下,多爾袞下令暫緩進攻,隊伍緩緩後撤五十余丈距離,脫離同宋軍接觸。
呂正霄深知這僅僅是場開胃菜,那金軍猝不及防被打了一個狼狽,怎會善罷甘休呢?回身觀瞧兩營布防如何,不由鼻孔氣出了兩道青煙。
哪裡有什麽防線,分明是柴草堆,多是撿拾來的林間枯枝,石頭就沒有幾顆。不怪軍兵不出力,這可是寒冬時節,地面皆是凍土,石頭就如釘子一般嵌在土中,如何是能輕易搬動的?山間的松樹本就難以砍伐,軍兵又沒有攜帶鐵鋸等器具,如何砍伐?
“滾過來!兩個傻鳥!”
兩個營長訕訕而來,低頭不敢同呂正霄對視。
“都是傻的嗎?恁多的戰馬死屍你不用,尋這些枯枝敗葉準備烤燒麽?”
一語點醒夢中人,二人大喜之,果然老大就是老大,主意多多。
那戰馬此時尚且有些許溫熱,但過得一時半刻便會被凍僵,堅硬如鐵,即可當板磚用,又可做燒烤料,何其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