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菟西門,站著十數名門卒,領頭伍長和護送甲士的伍長認識,省了不少功夫,但眾人過關的文書仍被認真驗過。沒有文書證明身份,會被當成間諜,或者當成流民。
出了城門,往西南是上伯官村。蕭衝發現村口那株大槐樹還在,槐樹上面的烏鴉窩也在,他記得有一年和哥哥一起,拿彈弓從裡面打下過小鳥,再拿火烤熟吃了。槐樹下面窄窄的村路,通往蕭衝過去的家,半黃的野草長起來,顯得越發窄。上伯官村往南,是下伯官村。下伯官再往南,是汪家村。在蕭衝的印象中,這個時候幾個村落應該雞犬相聞,炊煙四起。可是,四周一片寂靜,應該是沒什麽人住,都搬走了。
寬敞的官道,通往白沙渡口。白沙渡口,既可以到渾河南岸的白沙島,又能到北岸的五裡河渡口。白沙島被渾河和白沙河環抱,島上住著百十戶漁民,以打魚和販賣木材為生。
白沙渡口,橫著三艘渡船。渡船比漁船大,能坐三十四人。渾河岸邊,長著香蒲和蘆葦,水面上漂著幾塊殘破的木頭。
韓龍回頭對慕容堅、邸嶽、牛勁說:分兩批,人馬分開,太學生在中間的船,甲士在右手的船,馬在左手,怎麽樣?
“依韓先生的。”慕容堅、邸嶽、牛勁點點頭。
邸嶽說:“我們和韓先生一批,雪鷹、雪驕、劉萌、初旗、陳默準備。”
3位甲士將兩組人的馬匹牽到左手的渡船,余下7位甲士和伍長上到右手的渡船,韓龍和邸嶽帶著蕭衝、雪鷹等人,上到中間的船。
幾位船夫也不說話,等眾人站好,船杆在岸上一點,三艘船往北岸滑去。入秋時節,水不大也不小,一丈多長的船杆能探著水底。
“嶽老,那邊是什麽山?”蕭衝聽到雪鷹悄悄問邸嶽。
“棋盤山。”蕭衝回頭答道。棋盤山不高,200多米,但山區野獸特別多。蕭衝記得,每當村裡獵戶在棋盤山打著野豬、老虎、黑熊,村裡熱鬧得像過年。村裡人蓋房子,磚瓦從南邊的大瓦村、小瓦村買,用的大梁木,卻是從棋盤山裡伐下來,扔進渾河,再運到村裡。
“這山太矮了,比咱們那差太多,山上都沒有雪。”雪鷹慢慢說道,陽光正好照在他的薄嘴唇、高鼻梁上。
蕭衝剛想說:“有雪又多什麽?”他突然看到,河面上一塊碎木頭微微動了一下。這塊木頭旁邊,還立著一根短短的綠蘆葦杆。
韓龍的手摸到劍上,邸嶽輕聲說:“雪鷹,有魚,殺。”
雪鷹反手將弓拿出,搭箭。蕭衝看到,這支箭和平日練習的箭有些不一樣,箭頭特別長。
雪鷹一松手,箭往那塊碎木頭前面一尺的水面下落去,噗的一聲,水下一陣翻騰,那截蘆葦杆漂到水面,一具屍體浮了上來。
雪鷹、雪驕、劉萌、初旗、陳默,各自拉弓搭箭,向船四周警戒。蕭衝、公孫、管彪、小帥、一凡五人背靠背,曲膝握劍。
“繼續往前。”韓龍說。護送的伍長擦了擦額頭的汗,嘴動了動,沒說出口。
半個時辰,渡船到了五裡河渡口。韓龍和邸嶽等太學生和甲士、馬匹都上岸,才離開船。伍長跟著渡船,又回到白沙渡口,他不放心,再護送一趟。
韓龍和邸嶽帶著眾人,衝上碼頭前面河堤,甲士和馬匹在外,太學生在裡,
靜候第二批人。 蕭衝悄悄衝雪鷹翹了個大拇指,問:“那是什麽箭,這麽狠?”
“鳳羽,箭上有毒。”雪鷹說。
“有解藥沒?”一凡問。
“有。”
“能不能先給我……”一凡說。他一抬頭,看見韓龍正冷冷看看自己,後面的話咽了進去。
“邸先生,你覺得水裡會是誰?”韓龍問邸嶽。
“不好說。有水就有魚,有人就有野心。誰都可能。”
“但是,”韓龍說:“能在水裡隱藏的殺手,卻不多。”
邸嶽目光閃動,沒有說話。大魏、鮮卑、高句麗、扶余這四國人中,水性最好的就是扶余人。扶余武師,必須能在水裡隱藏一個時辰,這是出徒必過一關。最頂尖的,在水裡能埋伏12個時辰以上。
有能力是一方面,但扶余歷來與中原和好,沒有作亂動機。邸嶽想:難道是誰想偷襲高句麗人?真是愚蠢!想偷襲,也不能當著眾人,而且隱在水下,憑誰都往我們扶余人身上想。
一個時辰後,鮮卑和高句麗兩組到達,一路平安。
再往侯城走,眾人再沒有出玄菟城的悠閑,始終保持半警戒陣型。蕭衝等人覺得,這騎馬好累,屁股快要磨破了。而且,這早飯到底什麽時候吃?
大家回頭時發現,遠處河南岸的玄菟城,居然就在他們行進路的正東方,幾座烽火台,立在山丘之上,從那邊延過來,與前面的侯城接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