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並不棘手，棘手的是處理它的方式。”羅恩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

　　放屁，這玩意確實相當棘手。

　　首先，這是半人馬的內部事務。作為人類領主，羅恩是不好干涉這件事的。人類三十多年前和半人馬的大戰，至今還被半人馬們念念不忘;自己貿然采取措施，極有可能變成半人馬們的公敵。

　　其次，半人馬內部，風暴教義佔優的格局也很糟糕。風暴祭祀們大多暴怒而毫無遠見，凱尼斯身為異端的大地祭祀，和它們的關系非常爛;從凱尼斯這裡入手解決血神信徒，也得不到大多數半人馬的好臉色。

　　最後，就是老生常談的——實力問題。以領地目前的戰鬥力，組建以羅恩和盧卡斯為首的突擊隊去擊殺血神祭祀們倒還可以，但正面硬剛一個氏族，難度著實有點高。

　　“啊，年輕的領主，您無需為此過度憂慮，”凱尼斯笑了笑，“風暴酋長們也有大局觀，我們正在合力對抗這些邪惡的入侵者，今天普卡達爾指揮的那場戰鬥，就是我的氏族堵截某些潛入的血神祭祀們。”

　　“嗯，對了，”羅恩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普卡達爾讓我的騎士留一個活口，這是什麽意思?”

　　“迄今為止，我們對血神教義的法術、血神氏族的架構、血神祭祀的目的不甚清楚，”凱尼斯沙啞地回答道，“我們需要一些舌頭來了解他們。況且，他們是偷偷潛入我的氏族之中的，這一行為的具體目的也要搞清楚。”

　　羅恩略微沉默了一下。凱尼斯的這番話，他是不相信的——不過再問下去就不好了，他只能適可而止。

　　“我會回到自己的領地，重新評估那些血神信徒的危險性，”羅恩說道，“但，恕我直言，如果情況惡化，我會采取斷然措施。”

　　“我懇請您的慈悲和耐心，”凱尼斯狡猾地笑了笑，“元素之靈有屬於自己的尊嚴。”

　　“那便好，”羅恩點點頭，準備引入正題，“那麽，我想談論另一個比較輕松的話題。”

　　“什麽?”

　　“關於我的領地和您的氏族之間進行通商的話題。”

　　一直以來，半人馬在羅恩心裡就是移動金庫的形象。它們養殖馬匹，這些馬的體格、耐力無不完爆人類的養殖場;它們製造強弓利箭，禁衛軍現有的弓箭手配裝幾乎是照搬半人馬的武器配置;它們還精通元素之力，祭祀們製造出的圖騰、護身符，在南部貴族中千金難求。這樣的寶藏族群就住在自己旁邊，不好好敲詐一筆真是對不起自己。

　　當然，新遷移過來的半精靈部族在羅恩的心中也是這樣的形象——半精靈的糧食、弓箭、魔法造物都是強項。過幾天，等半精靈部族的代表到了營地，他也要和半精靈們進行同樣的討論。

　　“和人類之間的通商，這幾乎是我的童年記憶了。”凱尼斯悠然說道。羅恩挑了挑眉毛，他聽明白了凱尼斯的意思。

　　“原本居住在這裡的人類已經全盤退去了，”羅恩把現有的局勢告訴了凱尼斯，“現在，整個諾索河流域，只有我的領地。”

　　“那麽，我們之間的貿易自然順理成章，”凱尼斯會心一笑，“那麽，閣下的領地能為我們提供什麽商品呢?”

　　“鐵，”羅恩對自己開出的價碼相當自信，“一斤鐵，換兩匹馬，好馬。”

　　坦率地來說，這種交換比，羅恩是相對吃虧的:領地每天的鐵產能有限，可半人馬的馬群可謂是成千上萬，

根本不在乎那幾十匹馬。不過，羅恩現在急著培養一支騎兵隊伍，這種交換也沒得選擇。　　“好馬……不管怎麽說，這一條件都相當慷慨。”凱尼斯眯起眼睛，靜靜地注視著羅恩。

　　老馬識途，人老成精，凱尼斯的智慧毋庸置疑。單論年齡，它絕對是半人馬族群裡，最有優勢的一個。

　　羅恩不說話，凱尼斯也不說話。兩個同樣老奸巨猾的統治者，就這麽互相注視著。在經歷了持續的互相扯皮、猜測、試探之後，最後的攤牌時間就要到了。

　　良久，凱尼斯輕聲打破了沉默。

　　“三天之後，五十匹好馬會被送到您的領地中;作為交換，我希望您能一次付清二十斤鐵。”

　　凱尼斯主動壓低了馬匹的價格。一番試探之後，凱尼斯明白，面前的這位年輕人，其內心可沒有外表這般人畜無害;眼下半人馬內亂大有愈演愈烈的態勢，他沒必要為自己的氏族再招惹一個新的敵人。

　　羅恩終於露出了笑容:“感謝您的支持。”

　　“按你們人類的話說，我已經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夥了，”凱尼斯咳嗽一聲，“不像你們年輕人，精力充沛得很呐。還是早點給小家夥們謀條生路，也算對得起大地之母的恩賜了。”

　　“關於那些血神信徒，我懇請您暫時不要采取雷霆手段，”凱尼斯繼續說道，“我明白以您和您的騎士的力量，斬殺它們毫無困難。但它們畢竟也是半人馬的一部分，我無法坐視這種情況的發生。”

　　“我老了，很快就會回歸大地的懷抱，在這最後的短暫時間裡，我希望能享受一段和平的時光。”

　　羅恩輕咳了一聲。凱尼斯把話說到了這種地步上，作為一個老陰B，他不表示一下都對不起自己。

　　“人類會和善良的半人馬們一同生活在這片天空下。”

　　“借您吉言。”凱尼斯點點頭。

　　“那麽，我先告辭了。願元素之靈保護著您。”羅恩站了起來，和盧卡斯一同走出了營帳。

　　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凱尼斯閉上眼睛思考了片刻，然後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枚鈴鐺，輕輕地搖晃了幾下。

　　很快， 兩隻半人馬就走進了房間。一只是普卡達爾，而另一隻，卻是一隻雌性半人馬。這是一隻極為漂亮的白馬，上身是一位活潑美貌的少女，留著長長的金發，水藍色的雙瞳，五官標致，皮膚雖然白皙，但滿滿的都是力量感和野性之美。

　　“普卡達爾，萊妮絲，三天之後，你們挑選五十匹好馬，帶領幾個族人一路向北，送到最近的那處人類營地之中，”凱尼斯說道，“那片營地的領主名為羅恩。按照交易，他會付給你們二十斤鐵。”

　　“二十斤鐵！?”名為萊妮絲的少女半人馬驚呼起來。這可是大賺特賺的一筆！

　　“是的，但是，我要給你們交代一些額外的任務，”凱尼斯搖搖頭，並沒有萊妮絲那麽輕松愉快，“我要你們仔細查看那處營地的現狀，他們有多少人，城鎮修建到了何等地步，武器裝備如何等。萊妮絲，你的心思比較細膩，這件事交給你。普卡達爾，你來負責隊伍的指揮。”

　　“是。”兩隻半人馬點點頭，隨後離開了房間。

　　凱尼斯費力地站起身來，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在之前的談話中，他沒有告訴羅恩的一點是……三十多年前，它是一個風暴祭祀。

　　營地外，盧卡斯和羅恩騎上戰馬，準備帶著民兵們返程離開。在臨行之刻，盧卡斯還是沒有忍住，好奇地向著羅恩問道:

　　“主人，您和那隻半人馬……到底在說什麽?”

　　“嗯……簡單地說，它把它的氏族賣給我了，”羅恩挑挑眉毛，露出一個冷漠的笑容，“只是，我們要有實力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