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淑琴極力攔阻張大衛，不讓他去梁山石家，王廣海也是讚成的。他還舉例說明:

　“大衛，你大姑說得對啊。都說看熱鬧的不怕亂子大，但熱鬧真要大起來，賣呆兒的人也會受傷害的。前年吧，下屯有個人就是願意湊熱鬧，看人家兩夥兒打仗，結果一磚頭飛來，該著他倒霉被打個鼻口躥血，鬧個滿臉開紅花……”

　“你快歇歇吧，扯哪兒去了?”張淑琴訓斥完王廣海，又對張大衛說，“聽大姑的，咱不往前湊熱鬧，太危險了，大姑是為了你著想。”

　張大衛:大姑，你要是真為我著想，就得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啊。我現在的身份是什麽?是河興村的志願者啊，而且是協助村醫工作的志願者。如果這事兒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我還裝糊塗往後縮，讓大家怎麽看我?讓包百歲醫生怎麽想我?還有啊，我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絕對不會是因為梁山石感染了那種肺炎馮元書記他們才去的，肯定是他身體出了別的毛病。村醫都去了，我這個“助理”也得去啊。大姑，我吧，去了隻瞅一瞅，就當是參加醫院的臨床實習了……

　張大衛好說歹說，才說服了張淑琴。等他跑步趕到梁山石家時，已經是凌晨四點鍾了。

　…………

　張大衛先在梁山石家院門外緩了緩，把氣喘勻。一走進院子當中，他就聽到馮元在屋裡嗓門兒很大的說話聲。大概意思就是，道理我都和你講明白了，你老梁自己好好考慮考慮，到底想怎麽辦。

　梁山石假裝在思考，其實是在消極對抗。一看就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馮元真的忍無可忍，說:行，我馬上給紅樓市防疫部門打電話啊——我開免提，你也聽著！好好聽著！別尋思我馮元唬弄你！

　馮元拿起手機要打電話，包百歲想攔但沒有攔住，這個電話還是打了過去。

　這時，穿著白大褂兒的張大衛進了屋，包百歲把他拽到門口兒，悄聲問:大衛，你怎也來了?

　“我不放心，想看看是怎麽回事兒。”

　包百歲又把張大衛往外屋拉了拉，湊到他耳邊兒說:梁山石這老小子，就說自己發燒了。非得去紅樓市，要到醫院去治療，愣說自己被徐芬給傳染了。

　“徐芬確診了?”張大衛有些吃驚。

　“確診啥啊?最起碼現在沒有確診，還在醫學觀察中呢。馮元書記剛給李中新書記打了電話，李書記和市裡防疫指揮部通了電話。我們都聽得清清楚楚，壓根兒沒這事兒，徐芬一家好好的，根本沒有異常。”

　張大衛放下心來，還是有些疑惑地問:那梁山石確實發燒了嗎?

　“說起來也真就奇了怪了，這兩天測量都沒事兒，包括昨天晚上的，但剛才我一連給他測了兩次，還真就有點兒高。”

　“啊?那就得認真對待啦——”

　兩人還要繼續交談，馮元那邊兒的電話已經接通了，包百歲就做了個“噓”的動作。兩人進屋，站在一旁。

　王宇強湊到了張大衛身邊兒，給他使眼色讓他回去，張大衛點頭笑了笑。

　馮元手裡托著手機，大聲說:喂——您好，是紅樓市防疫站嗎?

　電話裡說:是的。

　“我是河興村的村支書，我叫馮元，是鄉裡李中新書記給我的這個號碼——”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梁山石也伸長了脖子聽著。

　電話裡繼續說:噢——你這麽早打電話有什麽事情嗎?

　馮元:是這樣——我們村不是有一個叫徐芬的女的嗎，年前啊從江承市回來了，現在——

　“這個情況我們掌握，徐芬和她全家人都在進行隔離醫學觀察呢。河興村——對，她就是你們村的——馮書記，你們放心，現在徐芬還很正常，沒有被列入疑似病例，更不是確診病例。你們不要擔心，目前就是醫學觀察中，接下來還要進行兩次核酸檢測，確保萬無一失。”

　“這個我清楚，剛才也打電話詢問明白了。我給您打這個電話是什麽意思呢，徐芬她家的鄰居，叫梁山——就叫梁某某吧——他說自己發燒了，一口咬定是被徐芬給感染上了，嚇得夠嗆。就吵吵著要到紅樓市裡去治療。您可能也知道，我們村出了徐芬的情況後，就封了，裡不出、外不進，如果他——梁某某真的要出村去治療，是不是得需要專門的防疫救護車來接啊?”

　“那是自然的，而且要配備專門的醫護人員，就像接徐芬一家人一樣。還有啊，如果真是這種情況，不僅是他自己，梁某某全家人都得接來……”

　梁山石的媳婦鄂莉一聽到這兒，不由自主地“媽呀”了一聲。大家都看向她，她不好意思在往後躲了躲。

　馮元看了梁山石一眼，繼續對電話裡說:您說，連徐芬都沒確定是不是被傳染了，她的鄰居能先發作嗎?

　“這個嘛——”對方猶豫了一下，接著說，“一般的情況下是不會的，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啊。因為徐芬沒有最終解除醫學觀察，這個潛伏期還是要注意的。對了，梁某某體溫怎麽樣啊?”

　“有一點點高。這樣， 我讓我們的村醫包百歲和您說，他比我說得明白——”

　馮元說完，喊包百歲過來，他仍然托著手機。

　包百歲低頭衝著手機說:您好。我是包百歲，是河興村的村醫。從徐芬一家被接走進行隔離醫學觀察那天起，我們就按上級要求對全村人開始測量體溫。梁山石——梁某某都很正常，包括這兩天對幾戶重點戶增加了一次測溫，都沒有事兒。但是剛才他自己說高燒，我給測了測，還真是高了些——

　“多少度?”

　包百歲:額頭測溫是37.3、腋下體溫是37.4攝氏度。他家其他人都不高。他與家人均無疫情重點地區旅居史、途經史，也沒有確診、疑似病例的親密接觸史。就是他家鄰居徐芬從江承市回來，可是人家也是在家貓著了，自己很注意防護和消毒啥的，他們根本沒有見過面。另外，梁某某他也沒有乏力、乾咳的症狀，我分析判斷他就是輕微感冒……

　梁山石沒等包百歲說完，竟然咳嗽了兩聲，氣得馮元直瞪眼睛，說:我從進了你家屋就沒聽見你咳嗽，倒是打了幾個噴嚏。怎麽包百歲一說你就咳嗽上了?真想拉去隔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