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科倫莫是在第二天午飯之後回到家中的。
今天家裡的氣氛有些古怪,他的母親,子爵夫人瑪琳總給人一種噤若寒蟬的感覺,家裡的其他仆人好像也都是一副大氣都不敢出的樣子。
“家裡發生什麽了嗎?”喬治對一名仆人問到。
“少……少爺……老爺他今天的心情不太好……”仆人左顧右盼的說到。
心情不太好?喬治挑了挑眉毛。
“福爺呢?”
聽到少爺這麽問,仆人只是低著頭,根本就不敢開口。
看到仆人的樣子,喬治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福爺出事了?”
“……”
“你倒是說話啊!福爺怎麽了?”得不到答案的喬治氣急,他摘下手套就朝那名仆人的臉上摔了過去。
“福克斯先生去軍營了,他說要去輔佐查理少爺,請不要再欺負您家的仆人了,喬治少爺。”
一個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來是誰的聲音在喬治的身後響起。
“什麽?福爺去找查理了?他都七十多歲了!他……是你?你怎麽又來了?”看到安德魯,喬治微微皺起了眉頭。
“真是很抱歉我又來了,同樣很抱歉明天我將會和您一起乘船前往馬塔。”對於喬治的反感,安德魯也沒什麽想法,他只是笑眯眯的朝這位少爺行了個誇張的大禮。
“等等……你在這裡就是說……不對……如果你父親……的話,你根本就不需要再過來,而且福爺也根本不需要去找查理……”
喬治的臉色黑了下來。
事情已經很明白了,他的父親最終還是沒能招攬到安德魯的父親,所以擔心查理安全的福爺選擇了自己前去輔佐查理。
至於眼前的這個小子……
他要麽是衝著錢來的,要麽是衝著馬塔的安全來的……當然,更有可能是衝著這兩個一起來的。
他也不打算繼續對安德魯說什麽,只是快步朝父親的書房走去……
在安德魯的認知裡,查爾斯子爵似乎是每天都會在書房裡呆上24個小時的人,而喬治知道,自己的父親確實是那種每天都會在書房裡呆上24個小時的人。
“父親!福爺他……”
話剛出口,呼吸道受了刺激的喬治就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煙草不充分燃燒的氣體在這間並不小的書房裡彌漫,濃鬱而刺鼻的煙氣讓喬治真想現在就退出去。
而查爾斯子爵,他正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外,手中的煙鬥裡正在往外散發著渾濁的煙氣。
“父親……”喬治努力的適應了一下環境,然後走到父親的身邊,小聲呼喚到。
子爵轉過椅子,用他那迷茫的眼睛看向面前的兩個年輕人。
“哦,回來啦……怎麽樣?”
“父親……福爺他……”看著父親的模樣,喬治有些難過。
就算是當初把查理送去軍營的時候,父親也沒有表現得不堪到如此程度。
“阿福……有他自己的決定,你就別管了……你的事情,怎麽樣了?”關於福克斯先生的話題,查爾斯子爵只是搖了搖頭。
“我帶來了97個人,鎮裡15歲到25歲的人我都帶來了,父親,我們家在科倫莫鎮的聲譽很好,大家都信任我們。”喬治露出了一個難以形容的微笑。
“既然大家都信任我們……那我們就得回報他們的信任,這樣才能繼續得到大家的信任,記住咯,喬治……”
子爵放下煙鬥站起來轉過身,
把身後的窗戶打了開來,然後他揉了揉臉,對書桌前的兩個年輕人說道: “你不用擔心阿福的事情,他是個優秀的戰術家,我們家族能有如今的地位,可以說超過一半的功勞都在阿福的身上……倒是你,小子,你可以選擇去考大學,事到如今我也不會把你怎麽樣的,這樣你還是要決定去馬塔嗎?”
安德魯點了點頭。
“就算我不會給你一分錢?”子爵挑了挑眉毛繼續問到。
“是的,子爵大人,我想,如果我父親覺得現在依舊是去上大學的好時機的話,他應該會帶我一起去列士敦,而不是讓我到這裡來。”安德魯也繼續點頭回答到。
昨天在確定自己得不到錢的時候,安德魯也曾糾結過,到底是繼續留在這裡,還是去列士敦考大學去。
但在經過仔細思考之後,他覺得……既然在艾布裡登的時候父親一直在教他有關打仗的事情,那麽這肯定就代表,在父親的想法裡,現在去馬塔恐怕是一個比去列士敦上大學要更加明智的選擇。
他當然相信自己的父親。
子爵歎了一口氣。
有時候,人的行為真的會導致不可預料的後果。
如果不是他那麽盲目的去不擇手段的招攬老比利,可能阿福就並不會對查理那麽擔心,如果沒有那麽擔心的話,那麽這位72歲的老人也根本就不會想起跟隨查理去前線……
說到底,一切的原罪,還是他自己……
“一萬金頓我還是會給你,但我有個要求——我昨天對你說過,馬塔只是一個相對而言比較安全的地方,但危險還是有的……所以,如果喬治死了,我不會讓任何經過那裡的船送你回家,想要回來,你就自己穿過大沙漠和卡塞爾帝國回來吧……明白了嗎?”
安德魯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我才不要這家夥的保護!父親!”喬治一臉不滿的說到。
“那你就成熟一點!不要這麽讓我不放心!”
查爾斯子爵露出了一副有些失望的表情。
“你知道嗎,喬治,雖然要上前線的是查理,可我最擔心的還是你……你被你母親寵壞了!總是表現得那麽幼稚!你知道嗎,我一直都懷疑放你去馬塔到底是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喬治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他沒想到父親居然會這麽說他……也從未想過父親居然是這麽看他的。
“您多慮了,子爵大人,我相信喬治少爺在經過短暫的磨練之後,他就會變成一位很可靠的領導者。”安德魯撇了撇嘴說到。
喬治憤怒的看向安德魯。
而查爾斯子爵卻是點了點頭。
“希望如此……不過,安德魯,如果有必要的話,我不介意你成為領導者……我只要我的兒子活著回來,對他的聲望和地位並沒有任何要求,你明白了嗎?”
“是的,我會用發揮出我所能發揮的一切來保護好他的安全的。”安德魯點了點頭。
“這不公平!”
另一邊,喬治的眼睛已經紅了。
作為家裡的次子,他從出生開始就知道他無法去做一些大事,可即便如此,他也依舊希望能做一些光耀家族的事情。
他原本以為去馬塔會是一個好機會,他可以帶著科倫莫來的年輕人們在阿拉比亞半島闖出一些威名,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喬治·科倫莫是科倫莫家的好兒子。
可現在……這裡都發生了什麽?父親對他表示失望,甚至默許一個平民出生的鄉下小子奪他的權!
“出生在這樣一個時代,對你而言本身就是一種不公平,兒子……”
子爵再次歎了一口氣,然後對安德魯說道:
“我會打電話讓我的律師擬定一份合同,在這段時間裡,你也許可以去找個律師……”
……
在離開書房之後,喬治少爺撂下一句“你給我等著”就憤憤的跑出了家門,而安德魯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找到約翰三世先生給的地址,找到了那位年輕的……其實已經有35歲左右了的律師,並在支付了足足5個金頓之後,帶著律師趕到查爾斯子爵的委托律師事務所,並簽下了合同。
簽完合同,他就得去藍堡的港區了……
雖然藍堡準確來說並不算是一座沿海城市,但有一條叫做“倫河”的寬闊河流流經這座城市,而且只要船隻沿著倫河往下遊行駛個大約10km,就可以進入大洋。
所以藍堡的海運行業姑且還算發達,尤其是對於科倫莫家來說,藍堡港口就好像是他們家族的母港一樣。
今天,就有一艘飄蕩著科倫莫家族旗幟的商船正停靠在碼頭邊,商船的起重機正不停的把堆在岸邊的貨物送進船艙裡。
而在碼頭上,一群年輕的小子們正在嘰嘰喳喳的吵鬧個不停,盡管子爵大人不讓他們去參軍這讓不少人一開始都感到有些不滿,但在得知他們將乘著大船前往遙遠的阿拉比亞半島,去為子爵家服務的時候,所有的不滿就瞬間煙消雲散了。
“大船啊!萊頓先生!原來子爵大人家裡還有這麽大的船嗎?”一個年輕人一臉興奮的說到。
“子爵大人有十幾艘這樣的大船,而且還有更大的,小子。”
一位30多歲,看起來很幹練的人看著這些年輕人們,一臉得意的說道:
“小子們!這可是歷代子爵大人第一次欽點這麽多科倫莫的年輕人為科倫莫家族服務,以前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你們算是走運啦!”
年輕人們紛紛表示了讚同。
在科倫莫鎮,科倫莫家族就是這個鎮子的神,誰會不願意給科倫莫家族服務呢?
“所以啊……我知道你們中間有幾個刺頭,尤其是你,愛德華,我知道你在鎮子上總是給你的父母惹麻煩,不過這我就不說了……從現在開始,你要是敢給子爵大人惹麻煩,我就打斷你的腿,聽到了嗎?”
“別再開玩笑了!萊頓叔叔!別忘了福克斯先生準確來說還是我家的親戚呢,我怎麽也不會給他老人家丟臉的!”愛德華一臉不服氣的說到。
“好小子,我相信你。”萊頓笑著點了點頭。
“真要說的話,福爺也是我的親戚……你小子給我老實點,愛德華,馬塔可不是科倫莫,你要是惹了麻煩,誰都幫不了你。”
“喬治!”
“喬治少爺!”
“小少爺來啦!”
年輕同伴們表現出來的熱情讓喬治露出了一個很開懷的笑容。
科倫莫家雖然貴為子爵而且極其富有,但真要說起來的話,他們依舊應該算是一個鄉下貴族,而鄉下貴族最大的特點,就是在領地裡的時候,他們往往不會特別在意自己的身份。
在場的年輕人們總共有97人,盡管喬治並不認識這裡面的所有人,可絕大部分人他都是能叫得上名字的,其中更是有不少人是和他從小一起玩到大的玩伴。
比起剛剛那壓抑無比的家裡, 還有他不熟悉,也根本不想去信任的安德魯,這些人才是他真正喜歡的,並且信任的同伴。
“好了夥計們,該說的話我在科倫莫的時候就已經對你們說過了,不過有些事情我想要補充一下……我身後的這艘船,如果你們識字的話應該都已經看出來了,她就叫做福克斯號,沒錯,是我爺爺以福爺的名字命名的。”
喬治的話引來了一陣歡呼。
對於科倫莫鎮的鎮民們來說,年幼就進入了科倫莫家服務,並且成為了科倫莫家族中流砥柱的福克斯先生,他就是科倫莫小鎮的英雄,哪怕是讓老比利的事跡在科倫莫傳唱,他也不可能比得過福克斯先生。
而子爵大人居然有一艘船是以福克斯先生的名字命名的?這簡直就是莫大的榮光……
“咳咳!明天早上,我們就會乘著這艘船前往馬塔,我們預計會在穿上呆半個月的時間……而等我們到了馬塔之後,我們的任務就是在當地武裝起來,並接受專業的軍事訓練,然後用手中的武器從當地土著的襲擾之中保護科倫莫家族的產業!”
喬治的話讓碼頭的空氣頓時一凝。
但很快就爆發出了更大的歡呼聲。
不能參軍,要去為子爵家服務……這當然沒有人會不滿,可是這些人,他們都是年輕氣盛,熱血沸騰的小夥子們,誰又不想去參軍打仗,做點男人該做的事情呢?
可現在,子爵大人卻給他們提供了一個更好的去處……
“為子爵大人而戰!為科倫莫而戰!”
小夥子們紛紛大聲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