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等待,我依靠在西式的露台上,滿天的璀璨星鬥,照在那樹陰深處,疏疏的幾縷星輝。風吹過,枝葉搖曳,手裡的茶早就涼了。
等陸鈺誠來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的光景。
我坐在梳妝台前剛卸下裝束,忽聽隔扇外有人一面說話一面走進來:“真是抱歉,讓你久等了。”我轉頭去看,正是陸鈺誠,他身上的軍裝有些髒,但仍是氣度不羈,沒有半分落魄之感。我想陸鈺誠真的是天生的軍神,渾身散發出魄力,尤其是他那雙寒潭般的雙眸,更是讓人不敢直視。
“本該親自去接你,但上午臨時有一點急事,處理到現在所以來遲了。沒換衣服就先過來了,有些失禮了。”
“你怎麽和我這麽客氣。”
他笑了笑,脫下外衣,“你以後是我的妻子,我自然是要尊你敬你。”
他說的那樣自然,我一下紅了臉。他只看著我,薄唇微微抿著,眼角有微微的笑意。
我被他瞧的尷尬,慌忙站起身,“我去給你倒杯茶吧。”
“不用了。”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輕輕一拽,我就到了他身前。我與他貼的那樣近,心跳似乎漏掉了一拍,太過緊張連眼睛都在輕輕地顫抖。他呼吸清冽,湊近我臉側,我下意識的向後躲。
“這段日子你先住在這裡,我們還沒結婚,總是不能住在一起的,我就在你隔壁。明日我帶你出去逛逛。”他的聲音那樣魅惑,說罷還輕輕的吻了一下我的額頭。
我沉浸在他營造出來的曖昧氣氛中,他笑的太過美好,他的眉眼太過溫柔,美好到我忽略了他身上淡淡的香氣。就像那枚胸針一樣的,是不屬於我的,別的女人的氣息。
四月的奉城,正是草長鶯飛。
陸鈺誠果然沒有騙我,一大早就帶我出了督軍府。汽車順著長街往北,後來又折往東開了許久,從小街裡穿過去,最後在胡同口停下來,陸鈺誠說:“聽說你喜歡花,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品種,這裡離花市也不遠了,我們可以走過去。”
我跟他下了車,他的便衣侍衛與我們有十步的距離,警惕的看著四周。
其實時候還是很早,胡同裡靜悄悄的,這條路上種了一路的法國梧桐,綿延不絕。樹梢的葉子剛剛發芽,嫩綠的枝葉沐浴著晨光。陸鈺誠雙腿修長,步履隨意,他走在,陽光落在他的發絲上,泛出清潤的光澤。
“鈺誠。”我忽然叫住他,他轉過臉來,那朝陽正照在他臉上,碎金子一樣的陽光,眉目磊落,墨色的眼瞧著我,不知是什麽情緒在他眼中流竄,晦暗不明。隻一瞬間,便深情款款的看著我。我隻覺得心中微甜,如清風拂過,清清軟軟,他已經伸出手來,我上前挽住他的手臂。
早晨的風略有涼意,但是心裡的暖意已經讓我忘了臉上的涼意。
也忘了他一閃而過的冷漠神色。
逛過花市,又去了古董街,珠寶行。只要我看過的東西,通通都買下。他耐心的陪同我,還與我講述著奉城裡的趣事。
直到黃昏時分才返回,這一日下來,著實累著了。一坐上車,還沒一會就倚靠在他的肩上睡著了。
再醒來時,暮色已如幕布低垂,四面一片蒼茫。何副官叫人將兩邊的街口都把住了,四下裡很安靜,遠遠聽見大街上有黃包車跑過,叮當叮當的銅鈴響著,煤氣燈驟然亮了,暈黃的一點光透進車子裡來,我坐直了身子,看見陸鈺誠紋絲不動的端坐著,肩膀被我壓的有些褶皺。
借著車窗透進來隱約的光線,我看著他。他蹙了蹙眉,有些疲倦的看著我。我想他一定十分難熬,保持這樣的姿勢坐了這麽久。
“你醒了。”
“嗯,為什麽不叫我。”
他撫了撫我的頭髮,輕輕的笑“不忍心叫你。”
他說話的時候離我太近,雙唇一張一合。每個字我都聽得明了,我不敢看他,只能慌忙點了點頭,打開車門,下了車。
他跟在我後面,我聽得到四下裡風吹過花枝搖曳和崗哨踮著足尖輕輕走動的聲音。
春天的晚上,雖然沒有月亮,但卻是我見過最美的晚上,仿佛剛才的一瞬間就是天長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