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愈加陰暗了,下午竟下起雪來,雪花大的有梅花那麽大,滿天飛舞.
高仙芝和鄭宏二人踏著雪,步行來到宣慰使司。
一到宣慰使司的大門口,二人便看到裡面亂哄哄的甚是熱鬧。
鄭宏叫過一個小廝問明原因後才知道,原來是郭熙姑娘今天在集市的牙婆那買了四個女婢。
高仙芝一聽,心中很是愧疚的說道:“這個事願哥哥考慮不周了,竟然忘了給你準備女婢,
這還要你自己準備,真是慚愧啊。”
鄭宏不以為然道:“無妨,這小廝畢竟沒有女婢侍候人心細,如今郭姑娘住在我宣慰使司,
我也是為了她能住的舒服一些,才不得不買幾個女婢。”
可是高仙芝哪裡會信他的鬼話,這二十啷當歲的大小夥子,一個人出門在外,身邊買個美婢以侍枕席,
那是人之常情之事,可是鄭宏非要往郭姑娘那推卸責任,這讓他這個二哥對他這個三弟的虛偽人品很是不屑。
可是當他看到了郭熙為鄭宏新買的四個丫鬟,高仙芝突然感覺自己好像是誤解三弟了。
看著四個膀大腰圓的婢女,高仙芝用很是複雜的眼神看著鄭宏,可是看到最後,突然間沒有憋住,
便“哈哈哈哈”的大笑了起來。
笑的他那手裡的野兔一個沒拽住便滾到地上,好在這是一隻死兔子,不然的話早就逃走了。
此時住在後面的郭熙聽府裡的人來報,說是高將軍跟著鄭宏一起回來的,於是便急忙迎了出來。
但是剛一出來便看著高仙芝蹲在地上大笑,笑的那是上氣不接下氣,好似一口氣上不來便要憋暈過去一般。
然後她又看了一眼站在院中顯得極為尷尬的鄭宏,又看看那四個傻愣愣的女婢。
她似乎也知道是什麽原因了,俏臉竟然“騰”的一下紅了起來。
原來她搶著要給鄭宏挑選女婢,為的就是不要挑那些太過妖豔的,這西域女子天生嫵媚,免得迷了鄭宏的心智。
可是她以一個什麽身份作為出發點的呢,她又憑什麽去管一個與她毫不相乾的男人的床笫之事呢。
“作為一個大唐女子,我不能讓這個大唐未來的人才就此沉迷於女色,那樣將會是大唐的損失。”
貌似這個三觀極正的理由很有說服力,於是郭熙便毫無心理負擔的為鄭宏挑起了女婢。
以至於為何會選這些差點讓高仙芝笑的背過氣的女婢,那就純屬她作為一個女人的本能了。
鄭宏,高仙芝,郭熙三人圍坐在一個泥爐旁,早就被處理過的野兔肉早就被切成了薄薄的肉片,
然後刷上芝麻油,在泥爐上的鐵板上一烤,“知啦”一聲,兔肉瞬間就被烤熟,
最後蘸上調好的醬汁,入口那是一個鮮美。
可是一向好吃東西的郭熙此時卻是一點胃口也沒有,因為自己剛才真是太丟人了。
這時門外突然一陣馬蹄聲,隨後一個人便扯著嗓門大喊道:“高將軍呢,高將軍在哪?”
這時屋裡的高仙芝一聽外面的聲音,便“哈哈”笑道:“回來了,這封常青終於回來了。”
“咣當”一聲,屋子的門被人打開,一股冷風攙著雪花便刮了進來,弄的鄭宏不禁緊緊地裹了一下身上的袍子。
這時一個人閃了進來,鄭宏仔細的看了一眼來人,不算高的身材,而且還過於消瘦,
跟那既英俊又威武的老帥哥高仙芝根本就沒法比。
那人進屋後一見眾人的反應,看來是被自己帶進來的冷風凍著了,於是急忙又將打開的房門關上,然後說道:
“末將封常青,拜見高將軍,————見過鄭大人。”
其實平時這封常青與高仙芝別看是上下屬關系,但是卻情同摯友,一般二人見面時沒有這些規矩。
但是今日他見鄭宏在場,那就不好像往常那般不懂規矩了,隻好依禮參拜了。
封常青突然這樣,倒弄得高仙芝有些不習慣起來。
但是這時鄭宏卻突然站了起來,滿臉笑容,很有誠意的說道:
“封大人外出公乾,如今又冒雪前來,不要在那站著了,快過來烤烤火,再飲一杯美酒暖暖身子。”
這時高仙芝也反應過來,然後說道:“是啊,整這些沒用的作甚,這鄭宏現在是我結拜兄弟,都是自己人。”
封常青也知道這新來的安西軍宣慰使是高仙芝的結拜兄弟。
但是這鄭宏的身份太過於顯赫,放下駙馬的身份不說,現如今還是當朝楊貴妃的義子,
掌管梨園衛的大都督,這可是皇帝親信中的親信啊。
能跟高仙芝結拜,想必是看在他安西節度使的身份才屈尊下拜的。
可是自己是誰?自幼家中清貧,雖然喜愛讀書,但父母早亡,後因外祖父犯罪,才隨外祖父流放安西。
最後要不是的高仙芝提拔,自己怎會有今天的成就與身份。
可是封常青坐下後,鄭宏親自為他斟了一杯酒,然後說道:“封大人在西域的威名,我遠在長安便已有耳聞,
如今能見到真人,真是三生有幸。”
封常青萬萬沒有想到,之前在他心裡,這個鄭宏應該就如同其他二世主那般,只不過是際遇過人,才有今天的成就,
可是就算有如此成就那又如何,無非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罷了。
可是今天一見,看著鄭宏對他的態度和舉止卻不同於其他人,如此平易近人,還是實屬難得。
鄭宏又面帶微笑的對封常青問道:“這次疏勒鎮公乾,可否順利啊。”
封常青“哎”了一聲說道:“出了命案,一家農戶,全家五口人,莫名其妙的被人滅門了。”
鄭宏一聽很是好奇,然後又繼續問道:“這家人是與誰結仇了嗎?”
封常青又說道:“這案子看似撲朔迷離,但是明擺著又是一樁關於土地買賣的案子,說來也好查,
我去其實也沒什麽作用,只是這一家人是西域漢人,朝廷定會重視,我也只是去一趟以表重視,
這樣下面的查案的捕快也不至於糊弄事。”
鄭宏聽後不禁暗自搖頭,這土地兼並往往在一個朝代的後期表現突出,它是封建經濟發展的結果,是地主階級強大,
中央權利弱化的表現。
當土地兼並嚴重時,兩種矛盾突出起來。一是農民與地主的矛盾,二是國家同地主的矛盾。
這些矛盾的發展將出現兩種結果,一是中央政權采取抑製兼並的措施,使兼並現象得到一定程度的緩解,
二是直接導致農民戰爭的爆發。
這時鄭宏有些不可思議的說道:“這土地兼並傷及國體,我本以為只在中原才有,
沒想到這西域地廣人稀也會有此事發生。”
封常青說道:“這西域原先是沒有耕地的,但是後來漢人大批搬遷到西域,也將這耕種技術帶到西域,
後來當地的居民也嘗到耕種的甜頭,這才有了大面積的耕地,但是這西域原先眾國林立,
雖然都已滅國,但是貴族依然存在,慢慢的,這些人就變成了西域的地主。
就像這回這一家五口滅門案,那就直指背後的慕容家。”
鄭宏一聽心中就是一驚,又是慕容家,這慕容家的出鏡率還是蠻高的啊。
於是鄭宏又好奇的問道:“可是播仙鎮慕容家?他們不是在播仙鎮做軍需生意嗎?
怎麽又在疏勒鎮當起了地主?”
封常青聽鄭宏這麽一問,臉色便是一沉,似乎心有怒氣的說道:
“這播仙鎮慕容家仗著祖上的余陰,如今在這西域是極為囂張跋扈,前一陣便將手伸到了疏勒城,
傍上了此地的監軍邊大太監,他們仗著邊太監的權勢大肆兼並土地,強賣強換,很是為非作歹。
不過如今他們惹出了滅門大案,必定會驚動當今聖上,我看他們這次怎麽辦。”
鄭宏一聽心中明了,不知是國家強盛還是古人守禮,這唐朝的治安那是出奇的好。
唐朝中期,國力強盛,人口已經達到八千多萬,可是每年因為民事案件被判死刑的人不足三十人。
而且這三十個人的死刑判決書必須要由皇帝親自簽署,為了避免冤假錯案的發生,就連宰相也沒權利簽署死亡判決書。
只要這案子送到皇帝面前,就不怕它鬧不大。
“這邊太監是誰?”
經鄭宏這麽一問,高仙芝一拍腦門說道:“我倒是把他給忘了,他是安西軍的監軍,被陛下派到這裡,
我見此人貪財好利,人品極差,便把他扔到疏勒城去領兵了,免得帶壞我這整個安西軍,
我想應該是陛下將他給忘了,要不這安西軍整改新軍製,他也不會還留在西域。”
鄭宏一聽這話,心中便是一氣,說陛下將他忘了,你不也是一樣,要不然這個禍害怎會害的一家五口的性命。
不過聽說這事,慕容家倒是勾起了他極大的好奇心,他倒是想好好了解一下這個慕容家。
於是鄭宏說道:“過一陣我倒是想在在西域到處走走,聽封大人這麽說,我倒是想會一會這個疏勒城的邊公公,
如果他真的在當地為非作歹,那我必將親自奏請聖上治罪與他。”
封常青見鄭宏如此說,心中很是好奇,不知他為何會如此熱衷的管這件事。
高仙芝似乎也看出了他的不解,見屋子裡並無外人,這才一五一十的將他們與哥舒翰相約一年後伐吐蕃的計劃告訴了封常青。
封常青一聽先是驚奇,隨即又是大喜。
因為對他們這種從底層爬起來的草根將領來說,沒有比軍功更令他們興奮的東西了。
“之前是末將有眼無珠,態度上對大人很是不敬,還望大人見諒。”
看著封常青如此誠懇的對鄭宏認錯,鄭宏也是非常感動,因為剛才封常青對他的態度在旁人看來並非無禮,
說話辦事也是很合禮製和規矩,並無一點逾越之過。
但是內心裡尊不尊敬,只有封常青自己知道,如今對鄭宏賠禮,也就是為他剛開始心中對鄭宏的不屑而道歉。
封常青這樣做,倒也顯得極為坦蕩。
鄭宏將一枚銀屑炭丟到爐子裡後說道:“之前我向陛下請旨,請封我為巡查特使, 巡視西域諸部,
如今按時間算,這聖旨也就這一兩天便到了,到那時我便啟程,希望就此次機會可以一舉整合西域。”
眾人一聽心中皆是暗自驚歎,這巡查特使向來是皇帝欽點,到了地方那就是代表皇帝的權威,
權利凌駕於所有地方官之上。
而這鄭宏竟然為了工作方便,便主動向皇帝請封,更不可思議的是皇帝居然同意了,此等聖寵,
不得不令人為之側目。
鄭宏看著在座諸位的表情,很是不以為然的說道:“二哥,我此次出巡,為的就是揚我大唐國威,
震懾西域諸部,你這場面可要給我整的大一些。”
高仙芝“哈哈”笑道:“二弟放心,我這剛剛組建成的一千陌刀隊,你就帶出去,我在給你撥五百騎兵,
五百弩兵,此等兵力,幾乎可以在這西域橫著走了,夠用吧。”
鄭宏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說笑道:“足夠了,只是這一千陌刀隊不在你身邊,你不會想嗎?”
高仙芝一聽鄭宏的話,臉上閃過一絲不舍,但還是裝作不以為然道:“這有什麽的,不就是一千陌刀隊嗎。”
這時在一旁的封常青說道:“高將軍在信中對我說了他訓練的陌刀隊很是厲害,
我這次回來本想一見的,看來我要早一些去看了,不然該見不到了。”
聽了封常青這話,高仙芝又是一陣淒慘,可是這時鄭宏又笑道:
“看來是沒機會了,這回隨著皇帝聖旨而來的又是一千把陌刀,看來二哥又要有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