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宏的手舉在空中,愕然瞧著嚴護軍,見他眼珠一轉,藐視地瞧了自己一眼,眼中滿是譏笑之意,鄭宏頓時恍然大悟。
他定定地瞧了嚴護軍片刻,待面上的驚愕和潸然消去,神色恢復了平靜,忽然滿面春風地笑了起來。
鄭宏笑呵呵地縮回了手伸在空中的手,一步步向嚴護軍走去,神色間並無慍意。
方才忽然被嚴護軍戲弄了一番,鄭宏心中的確又羞又惱,不過他也明白空降部隊一向最易招致原班人馬的反對,
盡管鄭宏如今身份顯赫,軍功累累,但是跑到人家的一畝三分地上,依然還是會招人排擠的。
想到這裡,鄭宏便心平氣和了,對這位鐵塔般魁偉的將軍充滿敵意的舉動,不免有種憐憫之意,
他笑吟吟地上前扶起嚴護軍,把著他的手臂緩步向點將台上走,邊走邊對他道:
“護軍大人,本官受聖上恩寵,鄭宏年未及弱冠,氣質風度本就比不得嚴護軍戎馬半生的威風,
所以你看我不像將軍也是正常。”
嚴護軍見鄭宏不但對他的戲弄毫無辦法,還出言為自己開脫,心中正在得意,他一向自視甚高,
雖知鄭宏這時在給他台階下,但他仍是忍不住冷哼一聲,肩膀一抖,刷地甩開了鄭宏的手。
鄭宏見這位嚴護軍這般不識抬舉,當眾再次折了他的顏面,心中有些恚怒,他一甩袍袖,冷哼一聲,
轉身向眾人走去,這一來,嚴護軍獨自站在他身後三步遠的地方,全副披掛,直愣愣的忤在那兒,
倒似成了他的親兵護衛。
鄭宏向眾位將軍見了禮,然後看向台下,台下五千衣甲鮮明的勁卒肅然佇立、雅雀無聲,只聽得風吹旌旗,獵獵作響。
鄭宏目光一掃,隻覺這些兵卒雖然隊列整齊,衣甲鮮明,瞧起來威武無比,卻總象是少了一股氣勢。
他忽地想起高仙芝手下的那支安西軍,那些人雖然衣甲裝備沒有這些衛戍部隊的好,可是一旦列隊而戰,
卻是煞氣衝天,那種往來縱橫,睥睨天下的氣勢是戰場廝殺中培養出來的氣概,而這些人站得雖然筆直,
隊列整齊無比,卻明顯少了那種虎虎生氣。
鄭宏微微一笑,目光隨意地向聞滄海一掃,說道:“聞滄海,台前聽令!”
聞滄海急忙單膝跪地,鄭宏道:“你本是我的親隨,本將今日任職神策軍大將軍兼宣慰使一職,你今後也入軍中,
我提升你為正三品統軍!”
聞滄海聞言大喜,剛才這些沒長眼的東西勿將自己當成了大都督,聞滄海本以為鄭宏會生他的氣,
沒想到鄭宏還會升他的官,而且還是火箭般的速度升了好幾級,聞滄海急忙應道:“卑職遵鄭大人諭!”
鄭宏點了點頭,跨前一步,面向全軍將士,卻不喚他們起來。
嚴護軍方才故意裝作認錯了人,領著全軍將士向聞滄海大禮參拜,狠狠的羞辱了鄭宏一頓。
可這時校場內數千人肅然而立,他剛剛拜過的人卻跪在鄭宏面前動也不動,而且還從一個個小小的侍衛,
頓時升遷為與他同級的官員。
嚴護軍見了心中又羞又惱,隻覺鄭宏這是有意羞辱他,不禁緊攥雙拳,狠狠地瞪了鄭宏一眼。
升聞滄海為三品統軍,鄭宏確實是有一些意氣用事,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因為當著這神策軍五千將士的面,
今天他要是把這口氣咽下了,那也就真的完了,今後他也休想在管住這些兵將了。
所以今天還不如就當場立威報仇,反正楊國忠天天在家玩“職來職往”,
還不允許自己來場“幸運52”。鄭宏拂了拂長衫,負手而立,提起調門朗聲道:“諸位神策軍的兄弟們,本將新來乍到,和大家還不熟悉,
說點什麽好呢?嗯如果非要站在這兒故作親切地和大家嘮家常,鄭某可有點兒裝大尾巴狼了”。
台下官兵想不到這位文人出身的將軍,開場白竟是這麽幾句話,不由得轟然大笑,原來被眾將約束的緊張氣氛一掃而空。
鄭宏笑吟吟地站在那兒,等聲音漸漸小了,抬起雙手虛按了按,繼續說道:
“勞動全軍將士搞出這麽大的舉動來,是歡迎本將就任,鄭某受寵若驚啊,說起來無非就是彼此認識一下嘛
,那我就在這兒自我介紹一下,鄙姓鄭,叫鄭宏,曾任安西軍宣慰使、劍南節度使,如今,大家都知道了,
初次見面,鄭宏向全軍將士們問好了!”
鄭宏說著雙手抱拳團團一揖,台下五千官兵見大將軍抱拳行禮,頓時甲胄亂響,刹那間跪倒一片,紛紛說道:
“拜見大將軍!”
鄭宏雙手抱著拳,凜凜的目光從幾位都司臉上緩緩掠過,眾位將軍心頭不覺的一涼,急忙跪了下去,
那位剛才還志得意滿的嚴護軍還在左瞧右瞧,見眾人都跪了,忙也跟著跪了下去,抱拳施禮道:“末將參見鄭將軍!”
鄭宏恍若不曾看到身後的動靜,他長長吸了口氣,大聲說道:“軍人二字,有著深刻的內涵,它飽含著軍人對祖國、
對陛下的忠誠與使命,它是保家衛國的一聲承諾,是對軍令的無條件服從,它是跨越困境的拚搏精神,
是時刻處於待命狀態的危機意識,是抱團打天下的團隊精神。所以,從明天開始,我便要叫大家四個字,
那就是服從命令。”
眾將聽這位駙馬爺說話語氣果決,並不象個剛剛年滿二十的毛頭小子,心中已起了畏懼之心,聞聲疾道:“屬下聽令!”
鄭宏聽罷點了點頭,然後把手一揮,喝道:“眾將聽令,明日辰時三刻校場集合,本將在此點兵!兩位護軍留下,
其余人等現在可以散了!”
鄭宏向點將台上的嚴護軍看了一眼,此時他正抱拳跪地,根本看不到他臉色,眾將士相視一眼,隻得唯唯而退,
各領本軍退出校場,一時間走得空空蕩蕩。
嚴護軍本想盡集三軍,先給鄭宏來個下馬威,想不到今日卻受到鄭宏的極盡侮辱,三言兩語把人都打發走了,
一時咬得牙齒格崩直響,臉兒都氣黑了。
鄭宏轉身,滿面春風地向曹護軍問道:“軍中可準備了酒筵?本將軍要與二位護軍大人好好的喝上一杯。”
只見之前還在挑撥離間的曹護軍,如今已是換做一副極具諂媚的笑容說道:“有的,有的,早就為大人準備好了。”
此時一旁的嚴護軍聽了再也隱忍不住,他怒衝衝地一抱拳,大聲道:“鄭大人,卑職身有不適,今日大人就任,
卑職不得不抱病迎接,這酒筵卻無福消受了,嚴某先行告退了,失禮!”
說完他也不待鄭宏回答,抱拳後退三步,霍地一轉身,蹬蹬蹬下台去了。
曹護軍望著他的背影微微搖頭,今日據他觀察,這鄭大駙馬為人處世頗有章法,並非只是憑借聖寵才有今天,
將來的前程絕不只限於此,連這點眼力都沒有,他還妄想坐上神策軍主將的位子?
並且這位鄭大駙馬隨意便能任命一位正三品的武將,這種點石成金的手段,要是不好好的巴結一番,哪能對的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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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時一刻,鄭宏頂盔掛甲、肋下懸劍,出了參將大帳。
鄭宏雖然才來大唐不到兩年,但是也在軍隊混過,這些年國家安定,出了大唐對外的幾次局部戰爭之外,
戰事並不多,像神策軍這種衛戍部隊,幾乎沒有用武之地,是以軍紀松馳。
而且神策軍主將們的家眷大多都在長安,是不必長駐軍中的,反正往返城中的距離馬程並不遠,
所以這些人大多晚上回家去住,久而久之這些武將們便如同文官上朝一般,幾天去一趟軍營點個卯即可。
有的甚至連去都懶得去,那些文官們偷懶,上還有皇上和禦史台管著,可是這些神策軍的武將們,那是我行我素。
鄭宏對這些其實也都知道,他這次來到神策軍的第一件事就是整改軍紀,一個國家的衛戍部隊,
守護帝都安全的軍隊尚且如此,那還如何保衛國家的安全。
縱觀中國的眾多朝代,唯有大唐強盛無比,可是也唯有大唐的首都被人恥辱的攻陷四次,
這就不得不歸咎於京城的防禦了。
而鄭宏需要走的第一步便是收攏人心,不過他心裡想的可不是什麽三顧茅廬,用愛去感化別人。
能乾就乾,不能乾就滾蛋,面子鄭宏在他剛來的時候已經給足他們了,接下來就看他們兜不兜著了。
這時鄭宏仍未將嚴護軍的無禮太放在心上,官威久而自存,畢竟自已才是軍中主將,時日久了聲威自然崛起,
嚴護軍的影響就會慢慢減弱,只要他現在不再來找自已的麻煩,這事兒還是打個哈哈揭過了的好,
兩人共掌神策軍,如非必要,大可不必和他鬧得太生分,殺人立威,鄭宏堅信自己還不至於走到這一步。
此時校場上右護軍曹曉偉的右衛軍已列隊整齊,等候鄭宏的檢閱了,這個曹護軍例來篤信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的道理,
就算這些是對自己的助益不大,不過這免費的交情卻不妨賣給他,所以早早的就把本部兵馬,
拉出來穿戴整齊在校場上候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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