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著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跟在劉安的後面進了鄭宏的房間。
此人是梨園衛的暗裝,一直以一個江南商人的身份潛伏在杭州州和揚州之間,做一些絲綢生意。
此人名叫孫其,家世清白,往上三輩都是生意人,他喜愛讀書,從小便勵志報效朝廷。
怎奈大唐的科舉制度還不及宋朝那般開放,對士子的身份還有諸多限制,商人在當時是屬於下等人,
所以獨有一腔熱血的他,一直都無法入士做官,報效朝廷。
可是一年前梨園衛成立,在民間大肆征召人才,這孫其聽說後便感覺自己的機會來了,於是慨然加入。
加入梨園衛的他,成為了一名暗裝,其實也不用他做些什麽危險的事情,就是把平時他知道和打聽來的江南商界事情,
定時整理上報就可以,僅此而已。
當然,像他這種暗裝不能公開身份,也沒有什麽官職,餉銀更是低的可憐,但是像孫其這種人,
對梨園衛還是趨之若鶩,他們之所以這樣,無非就是看上了梨園衛的身份,或是對國家和朝廷的一顆報效之心吧。
今日孫其抱著一個忐忑且激動的心情來到了鄭宏的住處,能得梨園衛大都督的親自召見,
這對他們這些梨園衛低等職位的暗裝來說,是何等的榮耀。
孫其進了屋子,頭也不敢抬,急忙向鄭宏拜道:“卑職孫其,見過大都督。”
“哦,一路辛苦了,快快起來。”
在鄭宏的一再相讓之下,孫其坐在了鄭宏的下首,這時一旁的劉安說道:
“將你知道的事情,快快的講給大都督聽。”
孫其欠了一下身子,然後恭敬的說道:“大都督想知道的這位何大人,名叫何明秋,卻是當朝禮部尚書之子。”
鄭宏心中悸動,看來這個何明秋的確是自己的老丈人無疑了,對於這個人,何青雨對他是閉口不談,甚至是有意回避,
以至於自己這個做女婿的,竟然第一次知道自己的這個老丈人叫何明秋。
等了許久,孫其見鄭宏沒有吩咐,於是繼續道:“這個何明秋是十年前來從長安被調到杭州的,
當時聽說是在長安犯了罪責,被貶到杭州。
初來杭州時,何明秋為九品錄事市令,後來被當地世家大族,顧家的大小姐顧盼盼青睞,顧家知道後,
便將顧盼盼嫁給了何明秋。
何明秋有了顧家的幫助,官場上平步青雲,不出兩年便升為五品杭州刺史,那升遷速度之快,實是令人為之側目啊。”
鄭宏心中也是一驚,他驚的倒不是自己的這個老丈人的升遷速度,而是十年前他到底在長安城發生了什麽事情,
到底是犯了怎樣的大錯,才被生生的貶為九品小官踢出長安城。
十年前,何青雨的爺爺就是四品禮部侍郎,究竟是觸怒了誰,竟然讓何知忌都保不住自己的兒子。
不過這等隱秘的事情孫其自然是不知道,所以他也沒有問,反正這次前來也不是為了這件事。
隨後鄭宏又向孫其問了江南的顧家和陸家的一些事情,不過孫其所說的都是一些鄭宏知道的,都是一些沒用的消息。
送走了孫其,鄭宏回過頭來對劉安說道:“咱們江南梨園衛裡,像這些商人身份的暗裝有多少?”
劉安沒想到鄭宏會問他這些,稍有些遲疑,但還是說道:“由於這些商人身份低微,那些跟顧陸兩家沒有關系的商人,
都已經投靠我梨園衛,為的就是想以我梨園衛為靠山,避免受到顧陸兩家的盤剝和壓迫。”
鄭宏一聽急忙問道:“以我梨園衛做靠山,
他們可否打著我梨園衛的身份為非作歹了?”劉安急忙躬身答道:“大都督放心,這些人領得都是暗裝的身份,根本沒有機會亮出我梨園衛的旗號,
而且這顧陸兩家也並非是那些恃強凌弱的家族,他們對維護地方的安定和繁榮還是有些貢獻的,
並未欺壓這些商人,這些商人加入梨園衛,也就是為自己求個心安罷了。”
鄭宏安下心來,但還是悠悠的說道:“這樣也並非是長久之計,我梨園衛並不需要這些暗裝啊。”
劉安一聽心中了然,看來這位梨園衛大都督是要裁撤掉這些人啊,之前的那位北鎮撫司的王衛王同知下過令,
只要是為了擴充梨園衛的勢力,一切皆可收納。
像這些身家富裕,不用開餉銀,甚至偶爾還會反過來自掏腰包貼補梨園衛的暗裝,在王衛的眼裡,
自然是多多益善。
可這時鄭宏說道:”這回我要在金陵多待上幾日,你吩咐下去,將那些有商人籍的梨園衛的暗裝都叫到金陵來,
我要親自跟他們交代些事情。”
鄭宏這一道命令倒是令劉安有些意想不到,但還是應了他的指令,鄭宏又和劉安聊了一些別的是事情,
然後便告辭離開了。
召集商人會面,也是鄭宏臨時決定的,反正要在此處等待青雨一起去杭州,這段時間閑著也是無趣,
索性就江南的事情提前做一些準備。
鄭宏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成立的梨園衛,竟然成了江南商戶的庇護所,想起來也是好笑,不過隨後他又反應過來,
這豈不是一個很好的契機,那就是成立一個江南商會。
大唐已經在糟糕的土地問題上走向衰敗,鄭宏沒有想過在土地問題上將大唐從衰敗中解救出來,
他也沒有這個能力和膽魄。
就算解救出來,那又如何,無非只是臨時的吊命,將來還會走向滅亡。
以小農經濟為架構的封建王朝,無論他怎樣的開放與豁達,可它依然逃不出土地兼並的怪圈。
這樣久而久之,帝國的下層必然崩壞,到時“皮將不存,毛將焉附”上層也會隨之倒塌,從而在次逐鹿天下,
百姓受苦,新朝初立後,土地重新規劃,可是依然不能逃出原有的魔咒。
想要打破這種魔咒,那麽就要徹底打破小農經濟,將各階層人的視線從土地上移開。
想要打破,那麽就要扶植,扶植小農經濟的對立物,那就是商品經濟。
只有商品經濟才能夠將手工業從農業中分離出來,打破傳統的男耕女織,以後耕田就是耕田,
織布就是織布,不再混為一談。
而且在手工業從農業中分離出來的過程中,也會將一部分從事農業的人口帶出來,從而能大大的緩解土地兼並,
給下層百姓所帶來的矛盾。
然兒發展商品經濟自然少不了其中的重要媒介人,那就是商人。
其實唐朝時期的商品經濟已經發展到了巔峰,再往前一步,便會形成真正的市場經濟,而再往前便是資本主義,
並且沒有萌芽二字。
但是唐朝壓製商人地位,阻止獨立的商人階層的形成,使這些都成為了泡影。
再到後來宋朝的異族南下,明清兩朝的皇帝集權過於集中,使中國的資本主義一直處於萌芽階段。
在萌芽了一千多年以後,兩次鴉片戰爭,才使中國“被迫”的邁出了那最後一步,可是此時已經晚了。
所以鄭宏有意提升商人的身份,可是這千百年來儒家思想的教育下,讓整個社會都在排斥商人,
他沒有辦法改變這些人的觀念,所以只能在自己的能力之下,盡力保護商人,成立商會讓他們報團取暖,
這只是他暫時能做的。
而這商會也是商品經濟的必然產物,他們只有團結在一起,才能維護自己的權益,從而免受他人的盤剝。
而且商會也能實現朝廷與商人、商人與商人、商人與社會之間相互聯系的重要紐帶,
盡可能最大的實現社會資源的優質分配,避免出現無用的損耗與浪費。
接下來的幾天,江南各地的商人便陸陸續續的趕往金陵,除了顧陸兩家門下的商人之外,
幾乎所有的商人全都聚集在了金陵。
梨園衛大都督親自召見,這些渴望朝廷“溫暖”的商人們自然不會放棄這顆大樹,他們人來了不說,
那所帶來的禮物更是多的無以複加。
鄭宏此詔令一下,不止跟梨園衛有關系的商人前來,就是江南其他地方的商人也是聞風而動,都紛紛趕來,
看看能不能抱上梨園衛的這棵大樹。
可憐這冷清了一百多年的六朝古都金陵城,瞬間成了天下商人的朝聖之地,那裝著禮物的馬車,
是一車接著一車的進了金陵城。
這些商人天生就是嗅覺敏銳,往往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商機,他們感覺這個梨園衛大都督放著北邊的揚州城不去,
非要在這荒僻的金陵城會客,其中必有蹊蹺。
所以他們來到金陵城之余,順便的大肆購買城中的土地,反正這些人揮金如土,本就不在乎這些銀錢。
在他們的爭搶之下,這金陵城裡的土地價格竟然在幾日之間翻長了數倍。
鄭宏聽後不禁忍不住偷笑,自己前世為了城裡的一套房子愁的不行,還時常咒罵房價太高。
沒想到自己來了大唐以後,身居上位,自己打的一個無意間的決定,便誘使金陵城“房價”飛漲,
他會不會讓那些“買不起”房的人背地裡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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