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職工能享受點內部福利，不需要票就能買塊“鑽石”牌手表。

　　雖然也是上海貨，但人比人氣死人，上海牌全鋼十七鑽要128塊，“鑽石”牌只要98，其實論質量是差不多的。

　　他不知道怎麽七搭八搭，弄來一個上海牌的手表殼子，日常耳濡目染下也會修修弄弄，把鑽石的機芯塞到上海牌裡去。

　　然後大模大樣的跑到淮國舊去寄賣，當場穿幫，他和嘴巴老，結果被人嘲的一點落場勢都沒有。

　　後來還是找了孫愛國撬邊，兩人在淮國舊的長樂路後門口，把這組裝表當上海牌給賣了。

　　雖然是舊貨，但因為不需要票子，所以只要成色有九成五以上，那就是按照原價出售。

　　錢三巧手之下，98買入，128賣出，扣掉五塊錢的表殼好處費，淨賺25，當然孫愛國也沒白出力，敲了他一頓天鵝閣雞絲炒面和金必多濃湯，作為滬上唯一的意大利口味飯店，孫愛國覺得這次幫腔還是很值得的。

　　……

　　禮拜天，孫愛國少見的沒有睡懶覺，而孫解放也和張曼請了假“今天就不幫阿姨爺叔去買煤球了，我看存著的這點還能燒個把禮拜。”

　　張曼是這個時代少見的獨生子女，父母都是中學老師，自從談了這個男朋友後，家裡劈柴買煤球買米這等重貨就有了著落。

　　孫解放帶著鄉下匯來的二百五十塊錢，兩人上車直奔淮國舊而去。

　　自行車也是寄賣的大頭。

　　不過，和手表相機不一樣，無法私下交易，或者說至少孫愛國這次只能多付7%的手續費。

　　為此，他心痛不已“冊那，我這幅眼睛，手表照相機是看不懂，但看看腳踏車黃魚車，不比裡面老法師差，冊那要不是要送去托運，這七塊錢就能省下來！托運費也用不了十塊，舊貨鬼黑良心！”

　　他是大大冤枉了這個行當，剛才這話在四九年前說，一點都沒錯，低買高賣，看人下菜是舊貨鬼的看家本事，任你是傳家寶，到他嘴裡也是不值錢的垃圾，而明明是垃圾的東西，如果他鉚牢你是要的，那價格也是翻著跟頭往上漲。

　　可淮國舊是國營商店啊，老法師們都是那固定工資，買賣好壞和他們沒關系，所以他們制定的參考價往往也特別公正可靠。

　　至於這7%的手續費，說白了就是商店的利潤啊，店面，人工，照面哪一樣不要錢?

　　而且這個7%說起來也不算太貴，畢竟這是計劃經濟時代，全國所有的商品的毛利率都是一樣的，比如圖書，從印刷廠出來的價格就是售價的56%，然後要銷往省級新華書店加10個點，省級書店利用自己的渠道將書分發到下面的地級批發店，然後再送到一家家書店裡，最終書店賺取的毛利也不過在10個點上下。

　　再比如，香煙的批零差價是九個點。

　　飯店的利潤核算率是百分之三十七，也就是說一碗一塊錢肉絲蛋湯裡，雞蛋，肉絲，油，鹽、味精。蔥花，乃至開水的成本加起來大概就在六毛三上下，至於大菜師傅和服務員的工資還有上繳的利稅，都要從這三毛七分裡出。

　　如此說來，百分之七的開票手續費其實也不算太高，當然考慮到這是往兩頭收的，就有點黑心。

　　可話說回來了，社會主義國家的福利制度是保障人民吃得上飯，穿得上衣，有地方睡覺，淮國舊出售的都是資產階級生活方式，都有望資本家那腐朽沒落的生活方式靠攏了，

不多收你點錢，怎麽還能建設好社會主義了?　　……

　　到了長樂路的舊貨店後門口，這時是上午九點，熙熙攘攘都是人。

　　門兩邊的牆角根兒還站了不少人，脖子上或者掛著相機，或者手裡拿件馬褲呢大衣，也有什麽都不拿的，但袖子卷點起來，露出腕子上的手表，這些都是找人私下交易的。

　　間或還有幾個人，站在一旁，身邊靠著輛自行車，不用問，這是打算賣車的。

　　孫愛國問了一圈，發現價格都不大好，而且咬價很死。

　　“冊那，今朝這幫冊老，都吃錯藥啦，站在門口的價錢和裡面都差不多了，算了，算了，還是到裡面去吧”

　　原本他覺得能靠著自己做機修工的“專業眼光”和如簧之舌能砍下些價格來，但顯然今天兩人一起出動，讓賣家也得出結論:這是真心要買的，否則何必兩人一起來?於是也死死咬住價格不松口。

　　氣的孫愛國“騰卵”了，直接去店裡買，孫解放在這種場合從不多說話，他相信弟弟在這方面比自己要厲害的多，父親優秀的經商頭腦全部給了弟弟，而他這個做哥哥的幾乎沒分到一點。

　　還是店裡爽氣， 反正都是明碼標價，孫愛國轉了一圈，看中兩輛永久牌的，成色不錯，因為牌子緣故比鳳凰還便宜點，但質量方面同樣是代表是上海貨的金字招牌。

　　於是開票付錢。

　　孫愛國小心翼翼的將淮國舊的發票折好，塞到內側袋裡，平時這種發票沒用，可今天不一樣。

　　這也是他只能到國營舊貨商店來買而放棄私下交易的原因。

　　這兩輛車是要托運到外地去的。

　　……

　　兩人跨上車一陣狠蹬，終於來到位於彭浦地區的上海東站。

　　這是個貨運站，大量的物資調撥都通過這個站進行，尤其是煤炭，礦石，木材能大宗原材料，髒兮兮的，位於市區的老北站就不適合敢這種粗活。

　　同樣，往外送東西的差使也得靠東站，哪怕是個人物品。

　　孫愛國之前懷揣三分僥幸心思去了趟郵局，結果被告知，自行車屬於大件，得自己去東站托運，郵局隻負責小件運輸，哪怕孫愛國表示，自己包裝打框都不行。

　　一路過來，兩人都有點氣喘籲籲。

　　哥哥看車，孫愛國先去裡面問詢。

　　七轉八彎之下，兩人把車推到一溜兒平房前，牆上用石灰寫著“托運處”三個字。

　　“同志，我們要托運兩輛自行車到廣州”孫愛國湊近窗口道。

　　“自行車?”裡面的工作人員頓時警惕起來。

　　“有發票嘛?”

　　“有，淮國舊的”

　　“好，你等著”

　　說話間，裡面的工作人員推門而出“發票給我，你們工作證也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