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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三浮生記》第2章 編外聯防隊員(中)
    孫愛國運氣好很多,他是直接接替父親進廠的,三年學徒後,成為正式工人,犯不著為錢操心,林勇敢就住在他家隔壁,從小跟在他屁股後面。

  孫愛國本身也是精力極度旺盛閑不住的人,覺得這巡邏也蠻好玩,於是在路上裝著偶遇聯防隊兩次,跟著一塊走走,他天生好人緣,很快就和大部分人混熟了,都是年輕人,晚上巡邏大家說說聊聊也挺帶勁,時間一長孫愛國晚上沒事就和他們一塊逛上兩圈,然後到派出所喝幾口茶再回家睡覺。

  當然他這麽積極也不全是因為好玩。

  聯防隊的存在讓附近的治安環境有了質的飛躍,畢竟是有警察帶頭的,腰裡可別著對講機呢,隻要對著這個經常發出“嗶嗶啵啵”雜音的玩意吼上幾句,派出所裡的值班警察很快就會開著三輪摩托前來增援,毛賊們是萬萬沒有膽子對抗國家暴力機關的。

  在厘清環境後,聯防隊很快又有了新的任務。

  隨著一九七八年十一屆三中全會的春風吹遍神州各地,雖然整整吹了四年,但畢竟是能喚醒萬物的春風,一些在有司眼中不怎麽協調的現象也發生起來,而且晚上居多,於是聯防隊在維護治安外又多了兩項重要任務:1捉賭,2捉嫖。

  企業的職工對加任務最頭痛,做多做少都是三十六塊,何必讓自己不得閑。

  但對於聯防隊而言,這兩樣可比正經工作都讓他們來得上心。

  捉賭,就是去衝居民的家庭麻將,國人好賭,而昔日的老滬人更都是全民麻將,四九年後麻將成了國家厲行禁止的賭博行為而且附送資產階級生活方式和封建殘余兩頂大帽子,在那十年中,更是提都沒人敢提,要是被工糾隊抓到了,少不得一番喝罵,然後低頭向全居委會或者工廠做檢討,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人,怕的就是這個,所以麻將便絕跡了。

  眼下不少老癮頭看看風聲,覺得這門個國粹也到了複興的時候,便在下班後招攬幾個親朋好友,將吃飯的八仙桌收拾乾淨後,鋪上厚厚的腈綸毯子,將窗簾拉嚴實,關掉日光燈,把台燈架到邊上,四個人仿佛特務接頭似的開始“修長城”。

  打麻將不帶彩頭是不可能的,可來錢了就是正兒八經的賭博,按照相關法規,這賭資是要當場沒收,上繳國庫的。

  當然基層派出所本來就經費進展,上級也默許其將沒收的部分賭資作為辦公經費。

  於是參與捉賭的便個個與有榮焉起來。

  至於捉嫖就更是讓廣大聯防隊員喜聞樂見的工作任務。(礙於審核,這裡就不展開了,雖然作者我特別喜歡也特別想寫這些……)

  ……

  今天,孫愛國照例把紅箍往胳膊上一帶“混”入隊伍,聯防隊員人人都帶著紅箍,其實他們是有製服的,但這天氣還是有點熱,製服穿著不舒服,大家依然以便裝為主,反正有帶頭的警察在,犯罪分子或者被捉賭的居民也不會懷疑有人假冒聯防隊員,眼下的社會總風氣還是偏向淳樸的,或者對於任何與公權力有關或者象征公權力的力量,老百姓既對其帶著莫名的信任,也有著由衷的恐懼,甚至警察辦案很多時候都不需要出示證件,隻要這身警服就能成為其身份的唯一背書。

  散了一圈煙後,這支6+1的小隊伍,開始日常巡邏,正職警察在前面帶頭,其他人三三兩兩跟在後面,路過祥業裡弄堂口的時候,方才那幾個拿著蒲扇的鄰居,此刻要麽不見,要麽不知道把手裡的扇子藏到了那裡,

隻要聯防隊一離開,他們又會恢復原樣,這也是雙方的一種默契。  “愛國哥,今天有好事情!”林勇敢湊上擠眉弄眼道。

  “嗯?”孫愛國來精神了,“捉賭?”

  “是的,這次油水估計蠻大,前兩天,招待所裡阿六頭過來和我講,最近幾天,來了夥南方人,四個人,包了一個房間,每天白天出去,然後到了晚上,總會帶一兩個人過來,在房間裡把窗簾拉好,鬼鬼祟祟忙到半夜,湊上去聽聽好像是有‘嘩啦啦“之類的聲音”

  “冊那!抬轎子詐錢!”孫愛國立刻警惕起來,語氣也變得不善起來。

  聯防隊說到底就是當地居民,捉賭雖然能分到一兩塊錢,但被捉的對象往往也是面熟陌生之輩,說起來還都算是鄰居,難免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手腳也不敢太重,所以衝賭台主要是靠氣勢,“三嚇頭”把賭客嚇住,他們自己心裡也是有點慌的。

  同時處理些小偷小摸也很頭痛,比如有段時間,路燈到了晚上就不亮,市政來處理幾次後,直接找上街道說理去,原因是路燈不亮不是質量問題,也不是維護問題,而是燈泡都被人給擰走的!

  這事情,市政當然不管!

  誰管?

  這玩意案值幾毛錢,報案的話,派出所肯定不立案,碰到不客氣的還得說是浪費寶貴警力。

  而且都十一屆三中全會開過了,扣帽子大法也不大好用,否則一個“反革命破壞社會穩定”的帽子非過去,派出所也得捏著鼻子派人查看查看,當然結果肯定還是沒有的。

  大家眼珠子一轉……

  ……自然是聯防隊倒霉唄。

  那是大冬天,一群人找個角落蹲了好幾天,終於人贓俱獲,原來是弄堂一個半老頭,五十多了也沒正經工作,平時靠親戚救濟,最近親戚不知道為啥沒寄錢來,他家裡米缸空了,於是後半夜扛了鄰居修房頂用的梯子,把僻靜處的幾個燈泡都擰下來,第二天騎個破自行車去舊貨市場賣了。

  抓到他時他還委屈,“你們看,為了卸燈泡,我手都被燙出泡來了,剛才被你們一嚇,水泡破了,你們派出所有老鼠油伐……”

  這種人,聯防隊員能怎麽辦?

  按照規定是拘到派出所裡,通知單位領導來領人,可人家從來就沒上過班;或者通知居委主任領人也行,可這有什麽用?主任看到他也是頭痛不已。

  看他一把年紀還扛著竹梯頂風冒雪爬上爬下摘燈泡,大家都有哭笑不得之感,他還來勁兒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訴自己肚子餓。

  最後大家湊了幾個錢才把他打發走,老頭子千恩萬謝不說,還順走了三個半包的“飛馬牌”香煙,看著這老小子口袋裡兩支皺巴巴的“勞動牌”香煙,大家除了自認晦氣外,也不好說什麽。

  雖然飛馬牌不算好煙,但怎麽也得兩毛八一包,而勞動牌隻要八分,一分價錢一分貨,這玩意抽起來就和燒電線膠皮就不說了,最惡心的是內包裝都不一樣。

  飛馬牌內包裝好歹還是雪亮的錫紙,雖然紙張厚度和錫面亮度和“雙喜”“上海”有差別,但看上去至少舒服,而“勞動牌”用的是黑色的油漆紙,烏漆墨脫一張,透著特有的寒酸。

  和老頭一比,就算是林勇敢也覺得自己過得是他娘的小資產階級的日子!雖然他躲在家裡抽二毛一的恆大牌,但聯防隊裡那些工廠過來隊員日子不錯,他常去蹭飛馬牌,運氣好的時候,還能抽到三毛九的大前門,這對普通人來說就是至高享受了。

  再往上就是接近一塊錢的牡丹,常人從不考慮這種帶著過濾嘴的香煙,除非是托人辦事或者喜慶宴席上才會有,至於更高級的上海牌和紅雙喜,基本屬於傳說。

  這也是孫愛國受大家歡迎的原因之一,因為他能搞到便宜的內部香煙。

  ……

  所以,與其面對社區熟人,聯防隊日常最喜歡辦外地人的案子,哪怕抓捕時手腳重些也不要緊,如果對方堅不吐實,上手段也不妨,而滬人比較有公民意識,真出手重了他回去就上訪,聯防隊不比派出所,本來就是編外人員,姥姥不親,舅舅不愛,沒事都被推出去背鍋,這真有事了還了得?

  外鄉人來這兒,抬轎子詐賭騙錢,對聯防隊們來說幾乎是最趁手的案子。

  平時的捉賭連治安案件都算不上,繳獲賭資,沒收賭具,然後說服教育幾句就完事,連派出所的不用去,等聯防隊員走了之後,居委主任再做做思想工作,被衝賭台的幾位也隻能認倒霉了事,事後大家在聚集起來再琢磨怎麽對付聯防隊。

  抓嫖嚴重點,算是治安案件,不但要罰款,男的還得拘留幾天,女的一般也是如此,如果碰到特別不服管的,那無非是弄個勞教。

  崔次孫愛國曾經非常不解,為啥不判刑?

  還是老警察抽了他的煙後給他普法賣淫和組織賣淫罪的區別。

  聯防隊日常工作普通而繁瑣,自然也想立點功,受點獎, 對於帶隊警察而言這是升官的必須,對其他人來說,一來風光,能在家人親戚朋友乃至鄰居證明自己不是吃閑飯的,其次也能有點獎金。

  所以,大家日常警惕性都挺高,最好是抓幾個刑事案件來,可這兒是居民區,拉場子打架鬥毆都是挑著巡邏空擋或者轄區接壤的三不管地帶進行,而且滬人鬥狠都比較講究分寸,老江湖拿刀子捅人的時候,大拇指都按在刀背上以保證刺入不至於太深;偷竊搶劫案件被拉網幾次後也明細那減少,至於更嚴重的惡性大案,想都不要想,當然了若是真有窮凶極惡的歹徒出現,大家還是要顧忌小命的。

  抬轎子詐賭是典型的刑事案件,而且直接危害到了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更妙的是,犯罪份子“鬥智不鬥力”,這對於擅長“一力降十慧”的他們而言,真真是再好沒有的靶子了!

  “對方有四個,就我們幾個人?夠嗎?怎麽不找派出所支援些?”孫愛國問道。

  說完他就後悔了,這不是廢話麽,要支援了,這功勞就得分出去,又不是什麽持刀搶劫,何必呢?

  這時再看這支巡邏隊伍,發現幾乎每人手裡都抓著木棍。

  孫愛國一拍腦袋,“我家裡還有彎頭六分管……”

  眼看他拔腿要回家,林勇敢連忙抱住他“愛國哥,這是你當年打群架用的,我們現在是聯防隊員,這樣不好……再說幾個毛賊,阿六頭說了,個個身高一米七不到,瘦得像猢猻精,用不著,用不著,你這一彎頭下去,要出人民的”

  “冊那,真掃興”孫愛國撇撇嘴,臉上悻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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