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難寐,秦逸翻來覆去,不由起身點燭坐於桌前,思索著究竟先寫那本書呢?
不知為何,心中有一股強烈的感覺,嘴裡不由的嘀咕道:“謾言紅袖啼痕重,更有情癡抱恨長。字字看來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尋常。”
對!
他想到了,要寫的第一本書應是《紅樓夢》,因為其故事情節多數了然於胸,前世他大學專業就是古代文學,畢業論文就是《紅樓夢詩詞鑒賞與分析》。
此刻,書中各類人物性格躍然心頭,他想到文以載道,無論滄海桑田還是星辰泯滅,優秀的文學作品都具有永恆的生命力,而自己就是這執筆之人。
之所以選擇這本書,秦逸也有著自己的想法,首先《紅樓夢》的時代背景是架空封建社會,其涉於朝政部分,又簡而言之,一筆帶出,不存在政治影響。
第二則是因為他讀研時,所跟隨的導師,是一位嘔心瀝血研究紅樓的紅學家,也算是為了銘感師恩,所以這本書成了他的不二之選。
第三,也是對曹雪芹這位清代文學巨匠的致敬。
既然來到這個時代,不留點傳世的東西,未免活的太窩囊。
想到那《紅樓夢》當中的詩詞歌賦、酒令燈謎、醫卜星象,秦逸便不由的激動起來,他要帶個這個時代的,必須是最好的東西,至於那些街談巷語、稗官野史之類的作品,他都不會考慮。
一部至情至性、通達人世的紅樓,便是他帶給大文朝的第一份禮物。
憑欄問,紅樓夢中情,情又為何物?
……
暫時他還沒有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樣的崇高信念。
但對於他來說,一定要做有價值的事情。
治國安邦、封侯蔭子不是他的志向,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願意永遠過著安逸逍遙的日子,不愁吃不愁穿即可。
這人呢,要是懂得了滿足,便真正的擁有了幸福。
他興上心頭,文不加點的飛快書寫,竟忘卻了時間,當晨曦微光照進房間,他伸了一個懶腰,也不覺得困乏,一夜疾書將這第一回寫了出來。
他沒有完全複述的能力,便將那第一回其中神韻和主要情節寫出,用詞也沒有曹雪芹那般考究,不到萬不得已,也不願意用晦澀繁冗之詞。
杏兒端著洗臉水走進,發呆的問:“公……公子您……您不會一夜未睡吧。”
“哈哈~哈哈!”
秦逸爽朗一笑,隨即洗漱完畢:“杏兒啊!你將早餐端來,我肚子有點餓了。”
杏兒滿臉的心疼,傻乎乎的認為秦逸在整夜苦讀詩書,關心道:“公子,雖說那梁公子是四大才子之一,可您的文采也不差啊,您不用這麽刻苦的,小姐遇上您真的是幸運之至啊!”
這……這怎麽解釋?
要是告訴杏兒,自己熬夜是為了寫小說,這傻姑娘定會認為自己是個怪人。
算了,沉默是最好的解釋。
吃完早餐,便補了一覺,醒來已經是臨近下午。
再次校改了第一回的內容,便喚來杏兒:“杏兒,你去將此物送給書肆老板,就說請他先過目。”
杏兒接過,倒也沒有多問,收拾片刻便出了府中。
現在,讓他頭疼的一個問題便是,怎麽批量生產?
雕版印刷,則必須邀請雕版印刷師傅雕刻成型,然後才能批量印刷,而這個前提是需要有足夠的市場需求。
不過,秦逸的考慮更為長遠,倒不如直接采用活字印刷,不過這大文朝還未出現活字印刷的技術。
昨日和書肆老板閑聊,得知雕版印刷按形式分為官刻和坊刻,官刻是由官府從各地征集優秀匠人集中刻印圖書,坊刻是由坊主聘請雕版印刷藝人,集中於書坊內刻印圖書,長此以往,坊刻便形成獨特的刻印風格和流派。
秦逸不想和官府打交道,自然是將主意打在了坊刻身上,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不宜操之過急。
殊不知,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影響著時代的進程,歷史的改變。
這個想法已經在他的腦海當中孕育,實現隻是時間問題。
他一旦將活字印刷術應用於世,將會是印刷史上一次偉大的技術革命。
而這些,他全然不知,仍舊笑呵呵的算著這本書能帶給自己多少利潤。
思索當中,便覺頭痛,走出府去,正好碰上陳碧兒身襲一身綠衣長裙歸來:“秦公子,這是要出府?”
“出去轉一轉。”
“杏兒早晨說公子一夜未睡,苦讀詩書,如此用功,倒讓碧兒我刮目相看。”
“昨日興趣來了,便寫了點凡夫俗子之文。”
“公子過謙了,碧兒鬥膽問一句,前些時日您和杏兒在湖畔吟誦那首詞可是出自公子之手?”
秦逸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轉移話題:“碧兒小姐可知道這涼州城何處有書坊雕刷,我想去看看。”
“秦公子,再有五天就是河燈詩會了,到時候你無事的話,也可遊玩一番。”
“好的,碧兒小姐也會去嗎?”
“會的!”
緊接著,她告知了那坊刻地址,秦逸抱拳告謝之後,便灑脫邁步而去。
她心裡納悶,秦逸所做的事情,皆與同齡人不同。
回到閨房,望著閨房那裝裱好的上闕詞,不由微微一笑,心想:這秦逸倒還真是個怪人。
那首詞的出處,還未告訴她,倒是一人去往那坊刻處,真是不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麽?
秦逸走了大約一個多小時,才在城東街道對面,找到陳碧兒所說的刻書世家――周家書坊。
踏著青石,那周家書坊為青磚、白牆、黑瓦為主,剛走進去,就見一口巨大的墨缸在宅院正中間。這書坊有房屋七八間,窗子為整塊木雕的鏤空圖案,大廳兩側有兩排廂房,分別是雕刻室、調墨室、印書室……
正廳鋪青色古磚,兩旁有八根大柱,中堂前有一張雕刻精美、古樸厚重的楠木香案。
秦逸了解到周家書坊多雕刻印刷的是滿足市場需要的書籍,好比私塾使用的讀物,還有一些私人讀物、倒也有些許易於售賣的經典文集等。
一眼望去,這周家書坊中人皆是各司其職,分工明確,有備料的,有雕版的,還有刷印和裝幀的,呈現一片繁忙的景象。
秦逸走到那印書室,只見一位年過五十的老師傅正在進行印刷,其動作流暢優美,只見他在凸起的印版上塗刷墨汁,後將紙輕輕的鋪在其上,後輕輕拂拭紙背,揭開紙張,印版上的文字就轉印於紙張。
他就這樣靜靜的觀察著,並未打擾這印書師傅,片刻後,趁著印書師傅喝茶解渴之際,他才輕聲的問道:“師傅,敢問您這一天大概可以印多少張啊?”
那印書師傅並未因秦逸是陌生人而拒絕,覺得可能是書坊的顧客吧,便一笑道:“大概1800張到2000張吧。”
他不由的感歎道,這古人的智慧果然是無窮的,雕版印刷的出現免除了人們重複抄寫之苦,省去了不少人工之力。
此時一位老者出現在秦逸的視線當中,那位老者打量了一眼秦逸,隨即問道:“不知公子來書坊可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