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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裡的水稻金燦燦,到了收割的時候了,這時沒有收割機,全靠人力。
張席山家有九百畝稻田,現在掛在張濟的名下,全歸天獅會所有了,由天獅會三大頭領(張敬、陳燦、火生)說了算。
這些地,張席山自然不可能自己去種,都是租給他人種的,共有45戶,多的租種了二三十畝,少的租種了五六畝。佔張家村總戶數的21%,也就是五分之一出頭。
張家村水源豐富,田地都是良田,以這時的標準來說,產量頗豐,一年下來,(兩季)每畝都能產出三石多的糧食。
天獅會這九百畝良田,總產就有三千石左右。張席山的老例,佃戶要交六成的租子,也就是一千八百石左右,其中近四成,倒是要交到縣裡去的,剩余在自己手裡的,其實只有兩成多,四百石的樣子。——不同時期,不同的地,租子份額是不一定的。稅由田主交,其數也是隨時勢而變。
依舊是老例。張席山和縣裡都是不收糧的,而是要相當的市價的錢。
收糧食要存儲、要保管、運輸等等,成本與損耗太大了,直接收錢對他們來說,更為有利處。
不過,這可就苦了佃戶們,因為那些成本全轉移到佃戶們的頭上去了。
物多則賤,這個時節,糧食大批量的上市,價格自然也就貴不起來。收租收稅轉為要錢之後,上市的糧食就更多的,價格也就更低了!
糧食是可以吃的,但是佃戶們卻不能隻吃糧,他們還有吃鹽、穿衣等其他的必需的用度需求。
這些用度怎麽來?
只能賣糧!
而糧食的更大規模的上市,導致的更低價,自然也就損害了他們的利益。
四百多石糧食,值個多少錢?花城裡白花花的大米,一石也就十個銀元,四百石不過四千銀元罷了。
況且,這四百石,也不是白花花的大米,而是帶殼的谷子,可沒有一石十銀元的價格。
永盛米行已經在鎮上收糧了,稻谷一石只有三銀元,糙米五銀元。
四百石稻谷值多少錢呢?一千二百銀元罷了!這還是一年兩季下來的,一季只有一半。
六百左右的銀元,這點小錢,實在是不在張濟、陳燦、火生的眼裡了。
在張敬眼中,這不過是出手二十個腕表的收入。
在陳燦與火生眼裡,這不過是出手六十個腕表的收入。
而他們數天前就出手了五百個腕表,賺了一大筆的錢。
六百銀元在他們眼中,實在是不值一提了!
所以,當張敬提出減租一成的時候,陳燦與火生便都沒所謂的答應了。
張濟家及其大伯、二伯家,以及張桂(阿桂)家,都租種了“張席山家的地”,當減租的消息傳出後,他們都十分的驚喜。
張桂租種了五畝田(沒有機械,一個壯漢種六畝田,就是極限了),正在田裡忙著收割,得了阿桂嫂子興衝衝的跑來報的信,哪裡肯信,就罵道:“減租?你個敗家娘們做夢了是不是!”
阿桂嫂子道:“當家的,這是真的!我聽張小爺(張濟)說的,他二伯正去通知其他佃戶咧,我聽了消息,就急忙來告訴你啦。”
張桂一呆,依舊不敢置信,雙眼一瞪,急迫的問道:“真的是真的?”
阿桂嫂子道:“哪還有假?張小爺說,這些田不過是掛了他的名而已。減租這事,是省城裡來的貴人定的,他只是聽命行事。
” 省城裡來的貴人!——這在張桂心中,已經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了。
張桂愣愣的說道:“那省城裡來的貴人……腦子有病麽?!”有錢不賺,不是有病是什麽?
減租一成呀!
這對張敬他們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這對張桂來說,卻是了不得的大事。
張桂租種的五畝田,一年總產不過十六七石的糧食。這一季、以這時的市價,也就值二十五個銀元左右,六成交租,便是要交十五個銀元,自己隻得十個銀元。
十個銀元,要供夫妻二人半年的花銷。
他們生活的艱苦,可以想象。
減租一成,不過兩元五角,這對張敬他們來說,不過“砰!砰!”兩發子彈的錢,而對張桂他們來說,卻是憑白的增加了25%的收益。
老馬哥說:“如果有20%的利潤,資本就會蠢蠢欲動……”25%的利益的驅動下,阿桂嫂子向丈夫一瞪眼,生氣道:“貴人老爺心善,可憐咱們這些苦哈哈,減租了,你這樣說他,真是要死的,不識好歹!”
張桂訕訕一笑,仰天長歎,摸了摸額頭的汗珠,不由感慨道:“畢竟是省城裡來的貴人老爺呀,不是我們這鄉下的土財主可比的!”說完,似乎提到了那些土財主,就感覺厭惡,本能似的,唾的一聲,很粗俗的往一邊吐了口口水!
阿桂嫂子:“貴人老爺,當然不是他們能比的!一個在天上,一個……”
張桂:“……在十八層地獄!”
兩人又說了幾句,阿桂嫂子就飛跑的走了,她還有事情要忙。
張桂還是覺得驚奇、不可思議,竟然遇到主動減租的了,這可真是從來也沒聽說過的事情呀!割著稻子,都有點恍惚,感覺在做夢。
*
張敬在張家村安頓了下來,就想把喜妹接來。
陳燦心中念著阿芬,張敬便叫他到省城裡去,一面把喜妹接來,一面通知聚隆押, 自己二十號來張家村取貨。至於他能不能把阿芬接來,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陳燦帶了兩個人,便就去了。第二天下午就帶著喜妹和阿芬回來了,同來的竟然還有黃飛鴻!
張敬見到阿芬,吃了一驚,對陳燦笑問:“阿燦啊,你是怎麽把阿芬騙來的呀?”
陳燦老臉一紅。
阿芬這個玩蛇的女漢子,倒是落落大方,衝著陳燦翻了個白眼,回道:“今天早上,這個不要臉的,在菜市場大庭廣眾之下,跪著求我跟他走,不答應就不起來,大家都起哄要我答應,唉,我腦子一熱,就答應了。”
陳燦喜滋滋的傻笑。
黃飛鴻這時眉飛色舞的詳說當時的情景。原來,今天早上,他是和陳燦一道去菜市場的。
陳燦得張敬指點後,追求阿芬,姿態放的很低,不像以前那般發達後裝逼似個令人厭惡的暴發戶了!他們的事,菜市場的熟人哪個看不出?平常也勸阿芬,說像阿燦這樣的,發達後不變心的,還記著你的,是很難得的人了,也願見他們相好!
阿芬被說得,對陳燦其實也有點意動了。
今早陳燦去軟語相求,菜市場的熟人們見了便起哄相助,陳燦見她猶豫,就索性單膝跪下了!——他聽張敬說的,西洋人男人求婚都這樣的……不要臉。
黃飛鴻這貨不明阿芬心意,也在一旁,興衝衝的起哄,“答應他!答應他!”的叫著。
阿芬見傾慕的黃飛鴻竟然這般,心兒被刺激的稀碎,又見陳燦這般誠摯,嘴一松,就答應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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