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孫謙嘴上驚讚，肚子裡卻在暗罵麻麻批，眼見黃三郎與七姨太踩著節奏，曖曖昧昧，手從細腰上緩緩下摸，極有眼裡勁的低頭躬腰，非禮勿視，告退了出去。

　　畢恭畢敬的關了門，到了外面，他彎曲的腰背，便就直立了起來。門外候著的黃正，卻畢恭畢敬的向他躬起了腰，“師爺，東家怎麽說?”

　　孫謙道:“東家的意思，是一石八元……”

　　這消息，由黃正親自通告到張敬這邊。

　　阿桂嫂聽了，大為震驚，不由呼道:“竟有八元！”

　　“一石八元，一鬥便是八角。一石谷子出米六鬥五升，便是五元兩角。比賣谷子多出了兩元兩角，比賣糙米多出了一元兩角！”

　　“一石就多出兩元兩角呀！”

　　“我家有五畝田，本季總能收個八石多，交了租，總還能剩余四石多，這就是……多出八元八角多呀！”

　　“本來種一季，忙的天昏地暗，只能剩余個十元！”

　　“今年竟然能多出八元八角！”

　　因為窮困，所以過日子總要精打細算。因為這樣的實踐，倒讓沒上學校學過算術的阿桂嫂掌握了算術的本領。

　　她又算了起來了。

　　並被自己算出的結果震驚了，失魂落魄一般，呢喃自語，“多出八元八角呀！多出八元八角呀！啊，還有糠！還有糠！”

　　多出八元八角，便是多出88%的收益！

　　老馬哥說:“……如果有50%的利潤，資本就會冒險！……”

　　看著阿桂嫂的雙眼，激動的漸漸發紅。

　　張敬微微的笑了起來。

　　陳燦與火生見了，也笑了起來，他們的腦海裡，想起了張敬拉他們密談時說的話。

　　張敬笑了兩聲，喝道:“阿桂嫂，你這帳可算錯了！”

　　他這一喝，把沉浸在激動的美夢中的阿桂嫂給叫醒了，她啊了一聲，不明所以的望向張敬，呆愕的說:“錯了?錯了嗎?”精打細算的腦子裡，一邊又一邊的重新算起來，“沒錯啊，沒錯啊……”

　　陳燦、火生、黃飛鴻、喜妹、阿芬都不由訝然，也都沒有回悟過來。

　　張敬笑道:“張席山的老例，收租子要錢。這租子錢是怎麽計算的呢?到收割的時候了，派人到田頭去，收了半分、一分田，就稱重，推算出一畝田的總產量，再乘以六成，並乘以谷子的市價，得出一畝的租子錢。看成年舊帳，這一畝的租子錢，一年約六元，也就是說一季三元。”

　　“阿桂嫂，你家租種了五畝田，本季原需共交租子錢十五元。我做主，減租一成，這便是減了一元五角。也就是說，你家只需交租十三元五角。”

　　“如今永盛米鋪收白米，一石就八元。”

　　“你家只需賣一石七鬥白米，就能交租了。”

　　“一石谷子，出米六鬥五升。一石七鬥白米，需要多少谷子呢?”張敬提出了這個問題，面戴微笑的環顧了阿桂嫂、陳燦、火生、黃飛鴻、喜妹、阿芬等一眼。

　　他們這時都驚醒過來了。

　　但是，這個算術問題，就有點複雜了，便是精打細算慣了的阿桂嫂、學過算術的火生，一時也得不出答案。

　　張敬沒有賣關子，說出了答案:“大約只需兩石六鬥谷子。本季五畝田總能收八石多谷子，就當八石算吧，減掉兩石六鬥，還余五石四鬥。”

　　“這五石四鬥谷子，要是以谷子的市價算，一石三元，便是十六元兩角！”

　　“要是加工成糙米呢?能出四石三鬥兩升，

一石糙米五元，便是二十一元六角！”　　“要是加工成白米呢?能出白米三石五鬥一升，一石白米八元，便是二十八元零八分！”

　　“阿桂嫂，往年的老例，你家本季只能剩余十元左右(以剩余谷子的市價算)，現在可是能多出十八元呀！”

　　多出十八元！便是多出180%的收益！

　　老馬說:“……如果有100%的利潤，資本就敢於冒絞首的危險！……”

　　阿桂嫂已經瞠目結舌。

　　張敬繼續的說道:“實際我們的租子，也沒有五成那麽多，只有大約三成。……唔，當然了，在我這裡給谷子加工，也得收取一點加工費，這機器是極貴的，需要三千多銀元呢，還要燒煤、還要人……”

　　張敬兀自說著。

　　阿桂嫂也沒聽進去，她恍恍惚惚，腦子裡幾個聲音在回蕩:“剩余二十八元！”、“多出了十八元呀！”、“實際租子只有三成！”

　　她忽然感到頭暈目眩，喉嚨裡“呃！”的一聲，雙手捂住心口，好像有條繩子，系著她的頭頂上的頭髮，驀地往上一拉似的，身子一震、一顫、一僵，翻起白眼，仰頭就倒！

　　她這一下，嚇了大家一跳！

　　索性黃飛鴻離得她近，又有功夫在身，反應快極，大步一跨， 伸手將她抄住。

　　陳燦:“快按人中！”

　　……

　　日頭西墜，懸浮在遠處人家的屋頂上，它的下班時間就要到了，可仿佛有剩余的工作沒有做完似的，在抓緊最後的一點時間，在更高效率的賣力工作，以至於把半邊天都燃燒成絢麗的紅色，紅豔豔的晚霞，照在人家的西牆上。

　　傍晚的這個時候，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間了。

　　別看現在太陽還熱烈，但是眨眼之間，它就會墜落下去，令天地失去光明！

　　吃晚飯的時候，一家人都聚在一起，有的人家待在房子裡吃，有人人家就在外面的院子裡吃。

　　“鏘鏘鏘！”阿桂嫂迎著這晚霞，面上露著愉快的笑容，大腳走的飛快，一邊賣力的敲著銅鑼，一邊扯著嗓子，大聲的叫道:“張家村的各戶村民呐，吃完晚飯後，當家人就到貴人老爺那裡去呀！貴人老爺有請，有事與大家商談，可別讓他久等呀！”

　　她的銅鑼聲，以及大叫聲，驚擾了正在吃著夜飯的村民。便有村民，左手托碗，右手拿著筷子，或從房子中、或從院中，好奇的走了出來，見著了她，便問道:“阿桂嫂，張敬老爺叫我們去?”

　　阿桂嫂笑道:“是呀。”

　　“是有什麽事?”

　　“好事情！好事情！”

　　“什麽好事情呀?”

　　“哈哈，到時候就知道啦！我還要通知其他人，不多說了，不多說了！”阿桂嫂一邊說著，一邊賣力的敲起了銅鑼，又扯著嗓子，大聲的叫道:“張家村的各戶村民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