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傑與阿桂嫂回來了，他們並沒有打聽到永盛米行收白米的價格。因為永盛米行的收購品目中就沒白米。

　　誰特麽能想到在這個落後的鄉村裡有白米?

　　大義鎮上的永盛米行的掌櫃的叫黃正，黃正掌櫃見了王傑他們帶去的一升白米，大為驚訝，詢問之後，知道是機器加工生產出來的，便要眼見為實，因此就丟下了手頭的工作，跟了回來。

　　聽報說王傑他們回來了，黃正掌櫃也來拜見，張敬、陳燦、火生三人才結束了密談，從房間中出來。

　　黃正掌櫃見到了張敬，微微一愣，拱手行禮，恭敬的道:“張爺。”

　　張敬笑眯眯，就領他去雜物間看機器。

　　黃正掌櫃全程低姿態，總是微躬著腰，他看了機器，以及那白花花的大米，歎為觀止，詢問機器的加工效率。

　　張敬說道:“這套機器，一天十二個時辰全開，能加工三十六石谷子。”

　　黃正聽了，倒吸冷氣，這效率在這個時代，是高的恐怖了。一天加工能力是三十六石，一年就是一萬三千多石呐！

　　這是什麽概念?

　　花城四十一家加工廠，年加工能力也就兩百萬石，(還不是全部加工成白米的，加工成白米的，大概隻佔其中的20%左右，因為白米昂貴，能消費的群體屬於少數)！

　　張敬這一套機器的加工能力，就是他的大約1/150！

　　火生就問:“黃掌櫃，你看這白米收購價，能有十四五元麽?”

　　一聽火生問出這個問題，張敬就心裡吐槽:“你個蠢貨，要被人鄙視了！”

　　但是，黃正掌櫃的神貌依舊很恭敬，微微笑，說道:“爺，你說笑了。”

　　火生一愣，很認真的說:“我沒說笑啊，你給個大約的話。”

　　黃正掌櫃有些尷尬的說:“白米斷不會有十四五元的。因為……”他把其中的計算說了，火生這才恍然大悟，臉龐微微一紅，丟醜了。

　　張敬這時也眉頭微微一蹙，隨即展開，仿佛也才明悟過來，問道:“那依黃掌櫃的經驗看，大約能有個什麽價?”

　　這話可不能亂說。黃正弓著腰笑道:“張爺，你這可就為難我了，我不過是米行的一個小掌櫃，哪裡能做東家的主?這得稟明東家，聽他定奪呀。”

　　張敬呵呵笑，說道:“說的也是。”擺擺手，“那你趕快回去問你東家吧，給個好價，可不要欺侮了我張家村！”

　　黃正:“自然不會。”便就告辭離去。

　　張敬暗道:“不會才怪呢！”

　　商人逐利！實際上，天下人誰不逐利呢?只是追逐的那個“利”，有所不同罷了。

　　有些人追逐的“利”，是金錢！

　　有些人追逐的“利”，是名望！

　　有些人追逐的“利”，是權力！

　　……

　　成仁縣內，第一號大戶，便是永盛米行的東家黃三郎，據說有良田七萬余畝。

　　九百畝田的張席山與他比起來，就是螻蟻。

　　黃三郎有兩個哥哥，一個弟弟。

　　大哥在陳(炅明)都督的軍中！

　　二哥便是這成仁縣的縣長！

　　老四沒出息，抽大煙，廢掉了！

　　他本人則是縣議會的議長、省議會的議員。

　　黃正從張敬這裡告辭之後，就急忙趕回四水鎮黃家大宅，先把事稟告了師爺孫謙，孫謙也是一驚，問道:“真的麽?”

　　黃正道:“沒有假，

我親自去看了。”　　孫謙道:“你隨我去見東家。”

　　這事不小，一石谷子出白米六鬥五升，一年加工一萬三千石谷子，出米就是八千四百五十石！

　　一石就是踏馬的賺兩銀元，那就是近一萬七千銀元呐，況且一石絕不止賺兩銀元。

　　孫謙不過三十許，看起來卻像四五十的人，中分的披肩長發，上唇留著小胡子，臉龐身材都精瘦，眼睛很有神。有點駝背，不過不是天生的，是後天養成的習慣，子曰溫良恭儉讓，他自以為悟得了其中的精義，所以待人接物總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態度，久而久之，背就駝了。

　　他領著黃正，來到一棟紅房子前。

　　紅房子大門緊閉著，裡面傳出留聲機的聲音，正在放著一首歌，“唉~呀~！唉呀呀呀呀！傷腦筋呀，傷腦筋！我把你一心一意當達令，你對我一本正經像父親……”

　　孫謙與黃正侯在門外，不敢打擾。

　　這時的留聲機，需要上“發條”蓄動力。上一次“發條”，可放一二首歌。一首歌就得一張唱片，唱三四分鍾。

　　一台留聲機得二十多銀元。一張唱片一元。這種文化產品的消費，可不是尋常百姓可以承受的！

　　待得一首歌放完，孫謙這才咚咚咚的敲門，恭聲道:“老爺，是我。”

　　“進來吧！”

　　便是關著門，裡面的人看不見，孫謙還是“祭神如神在”的微躬著腰，對房裡的老爺答應道:“是！”而轉過頭，就嚴厲的向黃正道:“在這等著！”

　　“是！”黃正也很恭敬。

　　孫謙這才推開門，躬著腰，踩著光滑的暗紅的地磚，走了進去，一進去，又反身把門關好。

　　客廳中，光線昏暗，因為窗戶都被紗窗遮擋住了。

　　一個健碩的背影，短發，亮黑，豎著大背頭，穿著黑色的長褂，布鞋，正背對著孫謙，在搖留聲機，“有什麽事情啊?”

　　孫謙低著頭，微躬著腰，稟報了事情，“負責大義鎮的米行掌櫃回來稟告，張家村……”他說著，眼神的余光，卻不時的在老爺身後的七姨太的大腿上掃視。

　　那七姨太，年輕靚麗，穿著一身紅色的旗袍，叉子開的老高，又正側對著他，那穿著肉絲的大腿啊！……

　　這時已經有了絲襪，一雙兩三元。容易壞，而昂貴，絕非尋常人家女子能享用！

　　聽師爺孫謙匯報，黃三郎搖留聲機的手微微一頓，反問:“真有那個機器?”

　　孫謙道:“黃掌櫃說他去親看了，應該是真的，他就在門外候著呢，要不把他叫進來，老爺再問問?”

　　黃三郎笑了兩聲，上滿了留聲機發條，撥好唱頭，松開了刹車鍵，歌聲就播放了出來，“呀呀呀呀！呀呀呀呀！我對你千方百計獻殷勤，你對我簡直一點沒反應……”

　　“師爺問過了，我就不再問了。”黃三郎轉過身來，與七姨太跳舞，笑問:“師爺以為定什麽價合適啊?”

　　孫謙道:“我以為，一石七元就行了。”

　　黃三郎哈哈笑了兩聲，“人家是省城來的嘛！要給點面子啊！”

　　孫謙:“那就七元五角?”

　　黃三郎笑罵:“師爺，你太小氣了！給他八元又何妨?”

　　孫謙一驚，讚道:“老爺……大氣啊！”心裡卻在暗罵麻麻批！你丫的也是個小氣鬼，不就在七元五角上增加了區區五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