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嬤嬤感覺有點兒不對勁,可是又說不出來。
她把眉頭微微攏起,又給長公主喂了一塊,“殿下若是喜歡,就多吃幾塊,也免得君少爺擔心。”
長公主揮了揮手,讓宮女換一個按摩的地方。
“君兒這已經幾日沒進宮了?”
“君少爺最近有些忙……”
“你不用為他解釋。”長公主疲憊地閉上雙眼,“他這是心裡怪我呢。”
“殿下,君少爺怎麽會怪您呢?您又不知道那人是假懷孕。”席嬤嬤安慰道。
“不管那人是不是假懷孕,他都怪我沒提前和他說,讓他有個準備。”長公主說。
“殿下你這不是怕君少爺分心嘛,君少爺心裡明白的。”
“明白是一回事,心裡怪不怪又是另外一回事。”長公主心裡明白,自家外孫心裡有火。
這次要不是他及時完成任務趕回來,說不定婚事已經黃了。
就算有先皇的賜婚,茌家若是一意孤行定要退婚,在這個新皇初登基的時候,根本沒法阻止。
她原本並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不過是一個小妾懷孕罷了。
當時見茌好未必沒有敲打的意味,但是主要目的卻是安撫她,讓她不要在關鍵時候拖後腿。
當時看她模樣,還以為她是個明白人,心裡還挺欣慰。
如此看來,當初之所以沒反應,不是忍住了,而是不在意。
她自己也是女人,她明白,女人通常只有不在意一個男人的時候,才會對他的妾室通房熟視無睹。
長公主想到這一點,不免暗自惱怒。
我這外孫哪裡不好?文武雙全,性子又好,如今還不曾有通房。怎麽竟然不喜歡她?
難不成茌家這小丫頭心中另有所屬?
席嬤嬤見長公主神色隱隱變換,猜她定是想到不好的事情,便趕緊轉移話題。
“殿下,奴婢準備了宵夜,您今日一整天隻吃了兩碗粥和幾塊點心,身體怎麽熬得住?”
正說著,就見到長公主面色忽然一白,身體猛地坐起來,彎下腰發出劇烈的咳嗽聲。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伴隨著咳嗽聲,暗紅的血從她捂著嘴巴的指縫之間流了出來。
“殿下!”席嬤嬤趕緊放下手裡的碟子,一手撫摸她的背部,一手抽出手帕給她擦。
同時,她對著已經嚇懵的捶腿宮女大叫:“你還不快去請禦醫!”
長公主一邊咳一邊擺手阻止,“不……咳咳……不用……咳咳咳咳……”
席嬤嬤急得滿心著火一般,對宮女說:“你還不快去!愣著做什麽?!”
“哦……是……奴婢這就去!”宮女連滾帶爬地站起來,眼神恍惚,說話都不順暢了。
長公主見狀,連忙站了起來,大聲道:“本宮的命令不做主了?”
她的聲音之中帶著陰寒,眼神中帶著殺意。
說話的那一刻,她身上那天生的威嚴讓人仿佛被千斤壓頂。
驚嚇,懼怕。
宮女跌坐在地上,喏喏地低著頭,不敢動彈。
席嬤嬤要去扶長公主,長公主卻狠狠地推開了她。
然後再次猛烈地咳嗽,仿佛要把自己的肺咳出來一般。
血將她手上的手帕浸透,紅紅的,仿佛剛出了染料缸。
“殿下。”席嬤嬤不知所措。
可是,她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殿下的身體已經這麽差了,再不找禦醫好好診治,可是會要人命的。
“席嬤嬤,你跟了本宮多久了,是什麽讓你有了可以給本宮做主的錯覺?”長公主緩緩地抬頭,看著席嬤嬤,神色難看。
席嬤嬤跪了下來,“殿下您的身體要緊。”
“本宮的身體可沒有大魏的天下要緊。你不知道嗎?多少雙眼睛看著本宮呢?本宮要是傳出得病的消息,相信明天就有無數的折子請皇上體恤本宮。他們可都盼著幫皇上做主呢。”
長公主喘息地躺在小塌上,她的身體軟軟的,珠光下,臉上的皺紋昭顯著她已經垂暮。
捶腿宮女瑟縮在陰影之中,低著頭,不敢出聲,連呼吸都顫顫巍巍的。
她的臉色慘白。
自己好像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了。
“本宮累了,別的事情你自己處理吧。”長公主疲憊地站了起來,走到裡間,緩緩地躺在床上,閉上了雙眼。
席嬤嬤艱難地站起來,扶著她躺下後,輕輕地給她蓋上了蠶絲薄被,掩上門走了出來。
她走到捶腿宮女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嬤嬤……”捶腿宮女緊張不安地望著她。
席嬤嬤輕輕歎了一口氣,“今日的事情你就當做什麽都沒聽見,什麽都沒看見,知道嗎?”
捶腿宮女欣喜若狂地點了點頭。
“奴婢知道!奴婢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沒聽見!”
想不到竟然能夠逃過一劫。
“你先下去吧。”席嬤嬤說。
“是!奴婢這就下去!”
她離開不久,席嬤嬤看著她的背影,輕聲道:“你們去解決了吧。”
說完就關上了門。
誰讓這個小宮女這麽不走運?竟然剛好被派過來給公主捶腿。
要不是其余的心腹宮女都有要事,也不會輪到她。
只能說,時也,命也,該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