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長生人在天涯。
本來燥熱的天氣改不了即將轉暗夜的涼風,幾聲河水打轉,幾聲魚兒躍水,竟真的有一番“山中有鳥蟲,此景更靜”的感覺。
三道被斜陽拉長的身影在這汴水河畔佇立著,他們的眼神幽望著碧波粼粼的河水波,似乎能看到這混濁的穿透度,直達河底。
“公子,就是這?”齊南衣的鞋已經被水沾濕了,於是她便往後退邊說道。
“對,地圖上顯示的彭祖墓就在這汴水河底。”念吳眉頭緊皺地說道。
準確地來說,他們已經踏進了長生墓區。
而在這地圖上標志的終點和附近的危險那就都藏在這河底下。
可是為什麽是在這汴水河底下?
這個地方,念吳是熟的很。在他八歲那年,死裡逃生所漂流到徐州的那個河畔就是在這。
他也是在這遇到了師父,鄭隱。
“那好,我已經命五鬼下水探情況了,一會我們等消息就好了。”齊南衣點點頭說道。
“這麽麻煩?不如讓我以這汴水河理算上一卦,定定風水位?”鄒二娘掏出一塊墨黑色的龜甲緩緩說道。
念吳不經意瞥了一眼鄒二娘手中的龜甲,心裡不禁有一種似有若無的熟悉感升起,他拋開這種奇怪的感覺輕輕說道:“今天是甲子日,我們已經身在長生墓區,若是算卦的話,會犯忌諱。”
彭祖百忌中的甲子忌諱是:甲不開倉,財物耗亡;子不問卜,自惹禍殃。
如果真的在長生墓區中佔卜問吉凶的話,那麽必有災難險阻等著他們。
再說,長生要是能夠靠佔卜定位尋得的話,那就沒有這些改朝換代的凡人帝王了。
“那就等等吧。”鄒二娘聽言便收起龜甲來,默默地挽起褲腳坐在河邊的一塊石頭上,一眼看去,真如同未出閣的處子一般。
講真的,念吳這一次見鄒二娘發現,她的情緒又變得“和藹慈祥”了許多,在來晴山時的馬車上,鄒二娘甚至還塞給了念吳一方印台。
這方印台可不得了,念吳剛一經手便心驚差點摔了。此印台名叫“夫子印”,它不是半聖之寶但又勝似半聖之寶。
它的材料質地極其普通,只是取得路邊野胎石所鍛製的。原體本是俗不可耐的頑石,卻被巧匠雕琢成文人雅客的印台,這可謂之是一種升華。
也能稱之為是“眷運”。
但它更彌足珍貴的一點便是,它被孔丘聖人把玩過,所以才有“夫子印”的這種稱呼。
而僅僅因是被玩過的原因,夫子印是沒資格被評為聖寶,且連半聖之寶都算不上。
可是,此印在夫子把玩時,竟意外的吸收了一絲聖人之氣!
聖人之氣,即為天運眷顧。
身佩此印者,百邪不侵,冥冥之中自有些許天意留心。
這夫子印可稱得上特殊文寶中的上上品了,但鄒二娘竟這麽大氣地送給了念吳。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念吳就算再眼饞,也沒有多手要下這方印台,而是婉言相拒又把這東西反推給了鄒二娘。
無功不受祿。
況且這祿還是一個自己完全不知底細、情緒百變、保養極好的老婦送的。
雖然念吳拒絕了鄒二娘的東西,但是二娘並沒有生氣,她的神色依舊很淡然,只是默默地將夫子印收回去罷了。
女人心,猜不透。
念吳想到此時,眼光又再一次看向不遠處靜坐著的鄒二娘。
這時,齊南衣的聲音突然在念吳耳邊悄聲傳來,似笑非笑地問道:“你這麽看著二娘,難道你喜歡上她了?”
念吳把眼光收回,無語地瞅著神色怪異的齊南衣道:“我像那麽濫情的人嗎?”
開玩笑!
少女殺手萬人斬,我捕獲的只是少女心誒!
鄒二娘雖駐顏有術,但她的年齡念吳是實在接受不了。
“哼,濫情男人都是要進宮當太監的。”齊南衣冷哼了一句道。
念吳聽後不禁下面一陣陰風吹過:這小姑娘家家嘴這麽毒?誒,不對,我靈敏的鼻子怎麽聞到了一股酸酸的味道?
撲通!
念吳正在心裡嘟囔時,一個人頭從河水中竄了上來。
這是史文業。
“小姐,這汴水底處有一個河流暗道,他們四個已經繼續前進探查了,我則負責遊上來稟報您一聲。”史文業遊到河邊都來不及擦乾頭髮便對齊南衣說道。
河底下果然別有洞天。
“下水這種事,對於你們兩個女人來水,不方便吧。”念吳輕咳一聲問道。
水最重濕衣服,然後......
“無妨,我裡面穿的是避水天蠶衣,全套的。”齊南衣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也沒事,二娘都殘花敗柳了,難道小娃娃你能佔二娘的便宜不是?”鄒二娘從河石上緩緩站起來打趣說道。
“二娘說笑了。”念吳厚著臉皮,淡淡地說道:“二娘本領高強,深藏不露,我還指望著您能在墓裡大顯神通呢,而又哪敢佔您的便宜。”
這頂高帽鄒二娘戴的舒坦,一時竟沒有接下話來,只是微微笑準備下水了。
“那就下水。”
齊南衣二話不說,直接一個猛子扎入水裡,深深地往底處有了過去;念吳見此不由得一笑,也跟著潛了下去
史文業、鄒二娘亦如是。
一下水,便知水涼。
汴水涼,涼透半霞天。
史文業很快遊到了隊伍前方帶著路,看著他劃動地手腳便懂得他的水性極好。
一刻鍾左右,念吳等人終於來到了一條河底暗道口,這道口處依稀還有著裝有鐵門的跡象,如今卻已殘破不堪。
而水下道口兩邊岩壁石頭上分別各有一聯古字,左邊寫著:朝聞求道八百裡;右邊刻著:夕知長生萬萬年。
橫批:一瞬人間。
念吳與其余人對視一眼,相互點點頭,確認了這是正地,於是繼續往前處遊去。
又過了一刻鍾。
河水線慢慢地變低,逐漸地養出了一個暗洞。
洞裡有細風吹過,汴河流過來的水匯成了暗洞裡的一條小河,自洞外往洞裡流。
這說明,前方仍有一個洞口。
念吳一身水露狼狽地爬上了潮濕的地面,這裡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這時,一道光亮發出。
光的來源是鄒二娘手上的一顆夜明珠。
這顆夜明珠赫然是在鬼市裡鄒二娘擺放的那盞夜光琉璃燈的燈芯。
“取天然物的光比用火石照亮來的安全。”鄒二娘一身的水汽不知何處去了,她就如同從未沾上水似的。
八仙過海,各有神通。念吳自有自的去濕辦法,他從懷裡掏出了一遝濕漉漉的符籙,他仔細地從裡面抽出了一張比較大的符籙,然後往身上一貼,瞬間符散衣乾。
此符名為“乾燥符”,亦是念吳獨自發明出來的。發明此符的目的主要是為了平常洗完的衣服乾的快。
懶人創造生活!
念吳又隨手遞給了齊南衣和史文業兩張,緊接著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這裡貌似是一間墓室大廳,因為一旁處有著零零落落依靠在牆壁上的石桌、石像。
“小娃娃,你看這裡。”鄒二娘突然發聲喊向念吳,而她手中的珠光正照射在暗洞中的小河之上。
光之所照地,則有一個白色的頭骨在微微地泛著陰冷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