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鄒二娘第一次聲驚鬼市。
第二次則是在半年前,有一個洛陽富商帶著多名隨從來鬼市敲鄒二娘的賭鑼。
一槌,兩槌,三槌...六槌!
六下連續震天響擊開了場子上所有鐵籠的幕布。
按規矩,最後一槌所開的幕布裡的東西才是買家最終能夠得到的物件,而那壓軸的玩意卻是讓人大跌眼鏡,最後開幕的鐵籠裡匿的不過是一件成色不足的冰糯種飄花的翡翠觀音。
若將這翡翠在明面上賣,也不過是六萬錢左右;可在敲完六槌之後,這洛陽商人竟真金實銀地要付六十萬錢!
六十萬錢,等值於大晉軍隊半年的軍餉!
不過這洛陽商人還是付了。原因有二:一是他不敢挑戰鬼市的底線,畢竟他再多麽有錢,而社會地位也不過是一名賤商;二是他忌憚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鄒二娘。
他帶的隨從全是踏凡境的高手,但是其中的一個隨從領頭悄聲告訴於他,這鄒二娘的實力深不可測,憑借感應著馬車裡傳來的外在的氣勢就能判斷出,就算商人的所有隨從一起出手都不一定能傷這鄒二娘一根毫毛。
命重要?錢重要?
千金散盡還複來,命卻一條東到海。
洛陽商人最終還是灰溜溜地帶著開出來的翡翠觀音離開了鬼市。經過這一次開幕事件之後,人們也知道了鄒二娘的東西並非全都是物超所值的,所以她的店鋪的人流變得稀疏了許多,甚至半年以來無人敢敲鑼問瓜。
直到今天,齊南衣提槌破青鑼。
“哐!”
一槌定么黃!
馬車裡輕輕搖晃一番,像是其內中的人剛剛睡醒似的打了挺,車外的骨頭裝飾竟一下子光亮起來,原來這些骨頭不是實心的,而是在裡面有一個裝著可以隨時放出亮色的光源的空洞。
“瓜么黃,開一幕!”一陣懶散且柔媚的聲音從馬車裡傳來,擺放在攤子上的最前面的覆蓋在鐵籠上的幕布無風自起,飄落下來。
幕布輕輕飄舞出去,鐵籠裡的幽暗中傳來一絲光亮,隨著幕布的揭開速度,光亮也越來越耀眼。
終於,布走物現。
一盞精致的具有異國風情的琉璃燈展現在眾人眼前。
“這難道是西域的夜光琉璃燈?!”人群中有一個見多識廣的人傳出聲來。
琉璃燈中含月光,猶抱美人思玉床。
單單說這琉璃燈的製作工藝以及本身的材料價值就已經值得十萬錢這個數了,又更何況在這燈芯中還鑲鑽了一顆深海夜明珠!
“這次鄒二娘的貨好啊!”
“我怎麽沒敢去敲呢!要不然單靠這琉璃燈我就賺夠下輩子的吃穿用度了!”
眾人在暗中竊竊私語:有後悔之言,有羨慕之色,有驚歎之目光。
“哐!”
“這人竟舍得敲第二槌?”有人感歎著齊南衣的定力與魄力。
正當眾人在期待著第二幕的開籠時,又一陣鑼聲震到人們的耳膜。
齊南衣緊接著敲了第三槌!
可鑼聲還未消散,只見齊南衣又抬手鼓槌,重重擊打在青銅鑼上,連續不斷的鑼聲在樂此不疲地響著。
有心人數了一下,齊南衣從始至終共敲了五槌,而這攤子上只有五個鐵籠,意思就是齊南衣將鄒二娘的場子包圓了!
但即是包圓了,齊南衣也只能夠拿走最後一籠的物件寶貝。
“瓜歪黃,齊開五幕!”鄒二娘的聲音緩緩傳來,
但語氣中仍然透著懶散,就算是五十萬錢也沒使她對此重視起來。 可是此時的人們的注意力並不是在鄒二娘的言語語氣中,而是在開啟的剩下的四個鐵籠上。
寶貝重於人。
又是一陣妖風作起,這次念吳看得清楚些,這所謂的風其實來自於馬車之中,想必是鄒二娘搞出來的奇異手段。
很快,一籠接著一籠揭幕而起,眾人驚呼:“這些...是什麽寶貝玩意兒?”
剩下的四個籠子裡的寶貝,鬼市裡人們竟一個都認不出來,更別說暗自判斷價值了。
而念吳在紅色大王旗的一旁卻眯著眼睛,心中暗暗驚道:清古西周鼎、道字首末雕花昆侖木、西域貓女、上品陰陽震鬼符籙!
第一件出自於西周時代,又是四足鼎形器皿,再加上鼎前鼎後深刻的清古二字,更是加持了此鼎的震懾四方的國盛之氣。
念吳大體估計這鼎價值約莫三十萬錢。
第二件普通人或許認不出且不屑一顧,但對於修道之人卻是視之為珍饈美玉,因為它的木香可以靜心泊、安神魂,且有利於修行。此木長於昆侖之上,吸天地精氣收日月精華,然後又被天然玉斧所砍下,不沾一絲塵埃煙火。
此木首尾分別雕刻的一個“道”字所寓意著“道可道,非常道”,從這木雕之工技來看,想必是公輸家的後人親自著刀上手。
此價難估。
剩下的兩個籠子裡的一個貓女和一紙符籙更是奇珍異寶,平常人聞所未聞。
西域貓女,天生便有貓相,但長的妖豔嫵媚,擅長誘惑之術,在西域中常常被其地貴族當做妖仆來褻玩。
貓女亦受天眷顧,幼年時期便有藏魂境的修為;待到成年時,修為則最高能達踏凡境!
而那一紙符籙的品階僅僅略弱一絲於鄭隱留給念吳的九天鎮靈符,至於價值想必不用說就能猜測到了。
這鄒二娘到底是何來路,手裡的寶貝存貨竟然如此驚人!
哐!哐!哐!哐!
一陣鑼聲再響, 激得起攤頭大王旗搖曳。
眾人鴉雀無聲,馬車裡亦沒音動傳出,這又襲來的四十萬錢仿佛擊打在了每一個人的心跳之上,它給眾人帶來了不解與驚歎。
不解是:幕已開,為何再敲四下?莫非是要鬧事?
驚歎是:這連敲九下鑼,可是實實在在的九個黃金虎頭,九十萬錢啊!
“瓜...交黃,無幕可開。”馬車裡的妖媚聲音徐徐傳出,聲音中的懶散終於消除了幾絲,道:“但來者可上車一敘,來與吾相談以解這交黃。”
與君一席話,便換九十萬錢!
念吳怎舌:這鄒二娘打得一手好算盤,不過這正是齊南衣來鬼市的目的嗎?
“為車廂一聚,便砸九個黃金頭,這也是鬼市中的佳話了吧?”人群中一人露著玩意的微笑說道,眼神中卻透漏出看著大頭鬼的眼神。
另一邊的齊南衣輕輕地放下鑼槌,腳步並未移動半步,而是轉頭看向抱著手倚在旗杆上的念吳,聲音略微柔和地緩緩說道:“公子,還不上車一聚?”
齊南衣言語一出,念吳差點摔了個踉蹌,他一臉的茫然與惱怒:齊南衣,你玩我?為何我變成了這一行的說客?!
不僅念吳的神色變了,眾人也是。人群中疑惑、嫉妒、不屑的目光立馬從齊南衣的身上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原來是富家公子來鬼市裡一擲萬金來搏美人笑了!
但鄒二娘的面容從來沒有在公開場合露過面,甚至身形更是未入任何眼中。
眾人嗤笑道:不得不說,小哥賭性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