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管,我敢肯定李酉卿一定會降”,周文江說道。
“哦?何以得知?”
“總管,現今大明大勢已去,作為朝廷重臣的李酉卿不會看不到這一點,另外,李酉卿號稱剛直不阿,不過並不是海瑞一類人物,頗通權變,現如今我軍雲集城下,為盍族人丁性命計,他也不會死守”
“何況總管在梅家大屋練兵以來,號令嚴明,秋毫無犯,又有羅田、梅家堡兩地隻取錢糧,不傷一人的先例,由不得他不降”
“再說了,如果是闖營大軍抑或八大王親自北上……”
“別說了”,李安國趕緊打斷他,動不動就拿他和張獻忠做比較,他可擔待不起,這話就在營裡說還行,如果傳到張獻忠的的耳朵裡那就大大不妙了。
“總管,李長庚就是想投降也不容易,城裡還有周家、劉家、董家等大戶,特別是劉、周兩家,平素魚肉鄉裡,可謂惡名遠播,彼等不會不知道義軍的作為,勢必勸阻李長庚”,湯志在一旁補充道。
李安國想了想問周文江:“這周家、劉家家資如何,你可知曉”
周文江道:“鎖口河附近的田地、山林均為劉、周兩家所有,劉家還在承天府、武昌府、黃州府有多處良田和鋪子,家資應大大超過周家”
“周家嫡支各房加起來絕不亞於羅田萬家,白銀十萬兩,米糧幾萬石總是有的,劉家就深不可測了,鎖口河的糧食估計不多,不過肯定超過周家,銀錢更是遠遠超過周家,鎖口河是劉家的老巢,銀錢加起來恐怕不下三十萬兩”
“啊?!”,李安國、湯志兩人都是大吃一驚,李安國以前跟著張獻忠也見過不少有錢人,不過多為分封在各地的皇室子孫,上百萬兩的庫藏也見過,一個地方鄉紳有幾十萬兩銀子就不是他能想象的了,多半是仗了他錦衣衛世家的聲威所致。
“更有甚者,劉家利用其錦衣衛的關系,與梅家一樣,不但在南京購買大量軍械,在北京也沒少買,我可是親眼見過,梅家家丁使用的刀具、弓箭、火銃聽說都是從京營裡淘換過來的,具體數目倒不清楚”
“至於其他各家,包括李家在內,家資嘛,估計與周家差不多,這也相當可觀了,周、李、董三家至少有糧食二十萬石,白銀三十萬兩,軍械無數,其他稍小一些的家族銀錢估計沒有上面幾家多,不過都是在本鄉本土經營上百年的家族,糧食加起來恐怕還有多的”
李安國一邊聽著一邊在想拿下麻城之後自己擴兵的人數,按照一人一天一斤糧食大略計算,一萬人就是一萬斤,一年就是三百多萬斤,也就是三萬多石,湊個整數便是四萬石,十萬人便是四十萬石。
西營募兵都是連帶家屬一起招募,一人入伍,身後至少站著四人,招募兩萬兵,就有十萬張嘴巴要吃飯。
他如今已經有了上萬的人馬,最多只能再招募一萬兵了,再多了自己也吃不消,再者,張獻忠也不允許,按照慣例,各大營除了中老營人數不限以外,其它各營的人數上限就是十萬人、兩萬兵。
“總管!”,李安國正在盤算著自己的募兵大計,一個傳令兵傳了進來,“外邊來了一輛馬車,說是什麽李長庚,要見總管”
“啊?”,三人都是一驚,沒想到李長庚這麽快就有反應了。
三人趕緊來到營帳外面,只見營門口一輛黑蓬馬車,馬車邊站著兩人,一位須發皆白,帶著四方巾,墨綠色的直裰,一位也有五十多歲了,
一身粗布短衣,估計就是趕車的。 李安國不禁有些佩服李長庚了,城外上萬大軍逼城,他竟然就帶著一個車夫,獨自一人來到城外!
不過現在分屬敵國,他趕緊收拾起自己的敬仰之心,雙手背在後面,裝作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來到馬車前。
“我便是西營前營總管,敢問……”
李長庚一見,心裡也是震撼莫名,這人也太年輕了,也太俊秀了了,哪裡像一個統領幾萬大軍的賊將?還寫得一手好字?
“老朽便是李長庚,城裡眾人推我出來與總管大人商議戰和之事”
“哦?原來是四部尚書李大人,這邊有請”,最終還是李長庚的老態讓李安國放下了身段,走到李長庚身邊一把扶住了他,李長庚本來想掙脫,最後還是罷了。
一旁的周文江、湯志也過來見禮,李長庚卻冷哼一聲,搞得二人十分尷尬。
來到李安國的營帳,李長庚喝過茶水後便盯著李安國看,李安國心裡很是不滿,難道這廝也有的癖好?
“李公!豈不聞直視敵方大將非禮也”,半晌,他咳嗽一聲表達了不滿。
“哦”,李長庚也有些尷尬,“恕老朽失禮了,總管莫往心裡去,老夫只是覺得總管大人如此年輕,如此俊逸,在城裡時只是略有耳聞,沒想到百聞不如一見,總管可比彼等所說的還強上百倍”
李安國心裡暗罵,面上卻不動聲色,“李公謬讚了,我西營歷來是能者上,庸者下,將領大多是年輕俊傑,譬如張可望、張定國、張文秀、張能奇等,不知李公是否有所耳聞,最大的也不過二十七八,最小的與我相差無幾”
“原來如此,看來我大明朝確實過於迂腐了,還是義軍能推陳出新啊”
“李公此來……”
“正為滿城百姓而來”
“哦?”
“在正式與總管商談這戰和之事前,老朽能否請教幾事?”
“李公請講”
“你這前營與八大王的正式營頭相比孰強孰弱?”
“這…,稍弱一些”
“此話當真?”
“自然”
“好,八大王拿下鄂東之地後有何打算?”
“不知,我等麾下將士,唯八大王之命是從,豈敢妄揣上意?”
“依你之見呢?”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
“好,還有一事,這龍飛鳳舞的書信可是你親手所寫?”
“是的”
“何人所授?”
“嗯,一位異人,姓甚名誰不便告知”
“老夫不信,老夫鬥膽請總管再寫幾個字,不知……”
李安國一聽,心裡不禁有些猶豫,你這老頭雖然是四部尚書,不過在我的眼裡卻並不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何況眼下還是我的準階下囚,你不趕緊與我商議投降事宜,扯這麽多作甚?
最終還是後世宅男喜歡顯擺的心思佔了上風,他讓人拿來紙筆,略運了一會兒氣,抬腕便準備將後世太祖那千古名篇“沁園春.雪”一揮而就,他當時習練毛體字便是從這首詞開始的,從初中開始一直到大學,練過不下幾千遍,自然駕輕就熟。
毛筆尖剛要觸碰白紙,李安國突然想到不妥,以前的張安國大字不識得幾個,“死過”之後竟然會寫一首好字,不僅會寫好字,還能寫出如此傳世名篇,這也太驚世駭俗了,今後與張獻忠匯合後如何說得清楚?
想到這裡,不由停住了,唉,還是自己太過於顯擺了,不懂得藏拙之道,惹下大麻煩了。
不過事已至此已由不得他了,於是便隨手寫了一副辛棄疾的詞。
李安國寫字時,李長庚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等他寫完了墨跡未乾便迫不及待地拿起那張大紙欣賞起來。
邊看邊吟哦,一副怡然自得沉浸此中的模樣,渾不知周圍還有三人。
“好!果然是好字!不過與書信相比又弱了幾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總管,這是何故?”
李安國心想, 寫書信時為了顯擺自然全力以赴,這次心有波動,自然力有未逮。
便岔開話題,“李公,我等還是來商議一下戰和的事吧”
李長庚將白紙輕輕地卷起來放到袖口,面不改色地說道:“總管有何條件盡管開口”
李安國一聽不禁有些惱火,是你求我還是我求你?
最後他還是按下了心中的怒意,如果能通過和談不戰而下麻城,自己這區區薄面又算得了什麽?
“請問李公,城中有還有多少人?兵、民各幾?”
“尚有兵民總共六萬多人,其中精壯兵丁一萬余,精壯男丁一萬余,其余民眾四萬余”
李安國聽了又狠狠地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還是後世與人說話時的“鋪墊”在作怪,自己直接問錢糧不就結了?這下可好,人家尚有很大的實力,自然可以拿來討價還價。
“.…..,哦,錢糧各有幾何?”
“各家加起來應有白銀二十萬兩,糧食二十萬石”
李安國正想拍案而起,周文江開口了,“李公,此話太虛,周、李兩家加起來也不止此數”
李長庚冷冷地盯著他,“周家有多少錢糧我不知曉,不過我李家最多可出白銀五萬兩、糧食三萬石”
李安國一聽勃然大怒,他冷哼一聲,“李公,你是城裡做主的,以前又做過戶部尚書,城裡有多少錢糧怎會不知曉?!”
說完不等李長庚還嘴,便起身向湯志說道:“通知各首領,立即準備攻城,先讓那兩萬青壯上,我就不信用兩萬人還拿不下區區一個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