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新一波進攻開始了。
不過安國軍的製敵利器佛朗機炮也擺好了,等他們黑壓壓地冒著大雨衝了過來,間隔的兩門佛朗機炮發出了巨大的轟鳴聲,這轟鳴聲掩蓋在電閃雷鳴之中,不仔細聽的話還聽不出來。
咆哮的散彈很快在土牆前面留下了一大片屍體,不過狼兵確實驍勇,竟然不管不顧地繼續向前衝,迎接他們的又是兩門間隔的佛朗機炮,在滂沱大雨中硝煙很快散盡,又留下了大片的屍體,接著便是第三輪間隔的兩門。
大雨中,敵軍慣用的弓箭也失去了用處,只能像飛蛾撲火一般瘋狂撲上來,此時第一輪完成轟擊的火炮也在油紙雨傘的遮護下已經完成了裝填、複位。
不過令安國軍難受的還在後面,村落南北兩側房舍有的有一扇窗戶,有的沒有,進入房舍的安國軍火銃兵也只能對著某一處射擊,很快大片的狼兵扛著竹梯上牆了,他們準備上到房頂後進入房內,抑或直接跳到街面上。
不過能在交通要道兩側建造房舍的多半還是頗有身家的人,這一處村落大半都是瓦屋,黑色的瓦片下面是密布的椽條,椽條之間便隔著黑瓦,黑瓦正反交錯互相壓著擱在椽條上,如果狼兵有弓箭的話倒會對房內的安國軍士兵造成殺傷,可惜如今弓箭也無法使用。
於是彼等便紛紛踩著瓦片來到面臨街面的那一側,準備直接跳下去,或者搭著竹梯下去。
沒有李安國的吩咐,如今安國軍大量的火銃兵都來到了街面兩側的屋簷下,舉著火銃對著屋頂上的狼兵就是一陣射擊,不多久,街面上也布滿了從屋頂跌落下來的狼兵屍體。
此時,正站在矮牆後面射擊的火銃兵也找到了訣竅,在佛朗機炮轟響時彼等便退到兩側的屋簷下裝填,然後用鬥笠遮護著槍機部位快速來到矮牆後面。
一場大雨雖然給安國軍的火器部隊造成了障礙,不過影響卻不大,幸虧彼等早一步衝到村落裡,否則在野外就只有挨打的份兒。
而在房舍之間,雖然有一些縫隙可以鑽過來,不過由於空間狹小,還有矮牆阻隔,站在後面的火銃兵、長槍兵還是能好整以暇地從容應對。
約莫一個時辰過後,李安國面臨著兩個消息。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的消息便是大雨終於停歇了,壞的消息便是佛朗機炮的子銃全部用完了,如今想要將敵人阻隔在村子以外,便只能用火銃了,不過火銃也幾乎消耗了三成,眼下離鹿寨還有幾十裡路,就這些配置,如何能殺到鹿寨附近?
不過在這一個時辰裡,狼兵的傷亡異常慘重。
在這個時辰裡,長槍兵幾乎沒有用武之地,全是炮手、火銃兵在迎敵,每門佛朗機炮配有二十個子銃,每門子銃可對敵人造成一二十人的傷害,道路兩端十二門佛朗機炮便是兩百四十個子銃,按照擊斃擊傷十人的保守估計,佛朗機炮便損傷了敵軍兩千多人。
大頭還是火銃兵造成的。
按照安國軍的配置,一個火銃兵可隨身攜帶彈藥三十份,獨輪車上裝載六十份。
三十發彈藥射出去,假若成功率是一成的話,每人可擊傷擊斃敵軍三人,三千人便是九千人,不過有的水平高有的水平低,參差不齊,李安國估計這一個時辰的戰鬥估計擊斃擊傷了狼兵萬余人。
如此大的損傷,彼等依然逡巡在村落兩頭沒走,還真不愧是赫赫有名的廣西狼兵!
李安國在暗自慶幸,村落兩頭帶隊的狼兵首領卻是心情極度低落。
說是有四十五洞狼兵,那也是大概的的說法,如今的廣西地界,原本有六十多處土知府、土知州、土知縣、土千總、土巡檢,後來有的由於叛亂被朝廷取消了封號,有的被其它的土司吞並了,如今的廣西尚有大小土司四十七處。
其中勢力最強的是四處。
泗城府的土知府岑兆禧,他的勢力范圍在於與貴州西南處接壤的安隆、上林、泗城一帶,直接隸屬於他的狼兵有五千人。
思明府的土知府黃應聘,他的勢力范圍則是在南寧西南部與安南接壤的地方,直接隸屬於他的狼兵也有五千左右。
田州土知府岑廷鐸,他的勢力歷來在廣西最強,佔據了南盤江、右江流域。手下的土知府、土知縣、土巡檢最多,狼兵加起來估計超過兩萬。
永順長官司的鄧國興,他的勢力范圍在與貴州東南部接壤的地方,勢力在各大洞主中僅次於田州的鄧國興,狼兵加起來至少有一萬五千人。
剩下較為獨立的土知州也有十處之多,散落在上述四大勢力之間,有兵一千到五千不等。
如今帶著兩萬大軍前來圍堵鹿寨援軍的一個便是思明府的土知府黃應聘,他的狼兵一萬人還包括了依附於他的一些土知縣、土千總、土巡檢,如今正在村落東頭。
另一個便是泗城府的土知府岑兆禧,一個快六十歲的老頭,他的一萬狼兵也包括了依附於他的一些土知縣、土千總、土巡檢,如今正在村落西頭。
冒著大雨搶先進攻的自然是依附於兩人的其他勢力的狼兵,如今這些勢力在一個時辰的戰鬥中幾乎喪失殆盡,兩人心頭都很複雜,有喜有憂。
喜得自然是其他勢力喪失殆盡後,自己的族人便可佔領他們的地盤,以後便是一個真正的大府了,憂的是敵人竟然如此厲害,在滂沱大雨中還能使用火器。
如今的廣西地界,由於安南人火銃以及明軍火銃的傳入,土司們也配備了一些火器,不過數量很少,多的還是弓箭,為數不多的火銃在大雨中自然不能施放。
他二人心裡面還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如果在野外面對面地作戰,他們狼兵沒有失敗的道理,可恨的是他們全部縮在村落裡不敢出來。
正想著,只見村落兩頭的矮牆扒開了,從裡面各走出來約莫三千的安國軍。
岑兆禧、黃應聘兩人見了都是大喜。
呂大器在他們來之前還承諾,若是打敗了敵人的援軍,一個可以肆意劫掠平樂,一個可以肆意劫掠荔浦縣,若是敵軍窩在村落裡不動的話,他們完全沒有信心打敗他們,不過他們既然舍棄了遮蔽的地方,出來與他們野戰,那正合他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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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來!
安國軍主動出擊當然是李安國下的命令,他們這次出來隻帶了三日的糧草,加上彈藥消耗的厲害,當然不能在這個村子裡長期待下去,於是出村主動攻擊便是唯一的選擇。
更何況如今村落南北兩側的敵軍已經沒了,正面之敵雖然還是比他們多一些,不過也多不到哪兒去。
在剛才的戰鬥中安國軍的損傷微乎其微,所以李安國、徐勇帶出來的人馬幾乎是原封未動。
李安國親自帶著三千人向西攻擊,對上的正是泗城府的土知府岑兆禧的人馬。
他這次出擊,準備主要以長槍兵攻擊,火銃兵在後面警戒,因為他發現對面的狼兵用的多是鉤刀和藤製的盾牌,用長矛的不多,還多是竹竿製作的。
時間來到現在,作為幾省領土的最高長官,李安國自然沒有站在最前面,而是與火銃兵站在一起,剛才的大雨讓空氣變得潮濕無比,他一直帶在身邊的大弓也用不了了,於是他便拿起了身邊的短銃跟在後面。
不到一裡路寬的村頭,上面的小樹、荒草已經被狼兵們踩平了,留下了一處寬約一百丈的平地,李安國將一千五百長槍兵分成五排,每排三百人,沿著這塊平地直接碾壓過去。
對面的狼兵卻沒有陣型,在岑兆禧侄子岑繼祿的率領下也沿著這塊平地一窩蜂地衝了過來,彼等大多一手盾牌,一手鉤刀,一個個大呼小叫著,似乎對面的安國軍剛才沒有取得大勝,而是孱弱不堪的疲兵。
岑繼祿,歷史上的下一任泗城府土知府。
剛下過雨的地面異常濕滑,安國軍的長槍兵也沒有小跑著迎上去,不過隨著對面狼兵猙獰的面目越來越清晰,他們也適當地加快了步伐,他們的腳下是草鞋,與狼兵一樣,對付濕滑的路面還是可以的。
“收!”
隨著帶隊的長槍兵千總一聲大喊,第一排的長槍兵紛紛將手中的長槍向後一收。
此時狼兵們已經爭先恐後地撲到他們面前了。
“刺!”
與大槍兵不同的是,安國軍普通長槍兵的槍尖並不是圓錐破甲的製式,而是李安國一開始便采取的匕首製式,加厚的匕首,長約一尺,兩面鋒刃,中間各有一道血槽。
“撲撲撲……”
一寸長一寸強,長槍刺在盾牌上、人體上的聲音絡繹不絕, 刺在人身上的瞬間就會讓敵軍失去戰鬥力,刺在盾牌上的,鋒利的槍刃直接透入藤條編制的盾牌,也方便很快地拔出,若是木製的盾牌便沒有這麽容易了。
收!刺!收!刺!收!刺!……
……
就這樣,長槍兵自然也有被狼兵下三路砍中的,不過總體上還是推著狼兵在朝後退,小半個時辰過後,安國軍犧牲了一百多人,而對面的狼兵至少有千人撲倒在地上,終於,一向悍勇的狼兵們被眼前這幾乎機械移動的長槍陣嚇倒了,紛紛調轉身體向後跑。
這時長槍兵閃到兩側繼續朝前追,中間讓已經裝填完畢的火銃兵漏了出來,一陣劈劈啪啪過後又撲到了一大片,兩側的長槍兵又迅速填補了了中間的空白,端著長槍朝狼兵的背影殺去。
一個時辰過後,狼兵們在丟下了近兩千人的屍體後跑掉了,兩側各有三千左右的狼兵跑了。
等李安國、徐勇兩人重新在村落聚集時,太陽快要下山了。
村落及附近死了這麽多人,李安國便讓長槍兵警戒,火銃兵全體出動,一部分挖坑,一部分抬屍體,忙到半夜才收拾完畢,安國軍犧牲的士兵也單獨挖坑埋了,等戰事結束後再起出來重新掩埋。
當晚,安國軍就在這村落歇息了,整個晚上,空氣中都彌漫這濃濃的血腥味,不過包括李安國在內,所有的士兵都睡得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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