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子夜時分,吳家壩南北兩側的山上突然出現了兩支小隊伍,每支隊伍不過幾百人,這些分別抵近張應元、徐勇的大營。
徐勇的大營設在碼頭附近的民房裡,碼頭上、民房中間通道的出口都有人值守,富池口的居民早在戰前就已經被李安國動員去興國州暫住了。
張應元的大營則駐扎在山上一個小村子裡,這個村子裡的人卻沒有被後營動員去興國州,張應元的人馬進駐後便充分發揮了左營“兵過如篦”的作風,將村子裡的幾百人屠戮一空,包括一戶家裡還有一位秀才的小地主也沒逃過此劫。
這兩支小隊伍抵近各自的目標附近後紛紛取下背後的弓箭,搭上火箭射向大營,隨後又用隨身的鑼鼓猛敲起來。
敵人當然有守夜的士卒,見有敵襲,便開動兵馬出營迎敵,這兩支隊伍一見有大隊人馬殺過來,呼嘯一聲便竄上了山體。
追趕的敵人生怕有埋伏,罵了一陣後便回營了,不過此時已經有一小部分火箭已經點著了大營裡的民房,大營裡的人趕緊起身滅火。
等敵人忙完一個個疲憊不堪地回到駐地大睡起來,不多時,這兩支小部隊又來了,又是一陣火箭和鑼鼓。
這次,張應元的人追到山腳下又停住了,徐勇的人卻奮起余勇一直追到山上,不過在損失了幾十人後看著那黑黝黝的山林最終還是退了回去。
就這樣,這兩支小部隊一直到黎明之前一直重複著這個動作,兩座大營裡的人忙於救火、驅趕,一個晚上幾乎沒有休息。
這兩支人馬自然是山地營花小山的人了。
橋頭這邊,同樣的事也在上演著,不過不是放火箭,而是用後營僅有的四門佛朗機炮不停地輪番向橋頭的營地放炮彈——後營的五十門佛朗機炮大多安置在武昌城和興國州,只在前營放了四門,白天的戰鬥還沒怎麽發揮作用。
南側的徐勇坐不住了,立即下令橋頭的長槍兵反擊,不過在佛朗機炮和火銃的打擊下又乖乖地退回去了。
酉時左右(凌晨五點),李安國讓一千刀盾兵和五百火銃兵、五百長槍兵鎮守北側大營,親自帶著兩百領頭子騎兵、一千五百長槍兵、一千五百火銃兵向橋南攻擊。
徐勇長槍兵的營地離橋頭有三十丈遠,北側人馬的動靜他們自然知曉了,不過忙完一宿後個個疲憊不堪,也沒有出營迎擊,而是一方面派人通知徐勇,一方面緊守營寨。
張六虎帶著百騎呼嘯著從營寨面前飛過,一邊飛馳一邊將手裡連著繩索的鐵鉤甩出。
繩索的一端綁在馬匹身上,在幾十匹戰馬的拉動下,正對著橋頭這一側的木製寨牆應聲而倒,這時李振國的火銃兵排成五行殺過來了。
隨著一陣陣劇烈的火銃聲,本來就疲憊不堪的徐營長槍兵大亂,李振國親自拿著一支火銃站在第一排三百人的隊伍裡,沿著拉倒的木柵欄整整齊齊地衝進來大營。
敵軍自然不會坐以待斃,早就在那一側糾集了上千長槍兵嚴陣以待。
“砰……”,一聲巨響之後,長槍兵至少倒下了一百多人,第一排的人迅速跑到後面,不過這時面前的長槍兵也和他們只有一支長槍的距離了。
如此近的距離,不要說明軍了,就是當今傲視一切的西方殖民者也不敢這樣乾。
“砰……”,就在對方的長槍幾乎快刺到火銃兵的身上時,又是一陣銃響,接著又倒了一大片,這時第二排的人沒有向後跑,
而是蹲了下來。 “砰……”,第三排的火銃響了,此時火銃兵面前已經清掃出了一大片空間,第二排的長槍兵這時才跑回後陣,接著是第三排。
火銃兵的兩側各有一百五十名長槍兵遮護,不過這一路上幾乎沒有需要他們出手的時候。
就這樣,這一千八百人的方陣就像死神一樣挪動著,所過之處留下一片屍體或者掙扎呼叫倒地的人。
像李安國這樣將火銃兵當做近戰武器來用的,全大明除了他這一家別無分號,不過這也是建立在高度嚴格的軍紀要求上的,否則一般明軍的火銃隊只要有區區數個殺手隊的人抵近便會一哄而散。
李安國帶著兩百騎兵、一千兩百長槍兵在營外警戒。
徐勇不虧是明軍驍將,不到兩刻的時間便集合了他那最精銳的兩千人出營了,一千重步兵、一千刀盾兵,隻留一千弓兵和幾百刀盾兵守衛大營。
隨著李振國隊伍的邁進,橋頭的長槍兵大營很快就被打通了,除了少數人越過柵欄逃到徐勇大營那裡,大多數人不是被火銃射殺便是跪地投降。
李安國此時也深刻體會到當時葡萄牙人攻略馬六甲一帶時,隻用區區幾百火槍兵加上少量重甲步軍,便將當地土著王室的上萬人馬趕得到處跑的“驚人”戰績是怎麽來的了。
通往吳家壩那邊的長槍兵營寨也是殺聲震天,王二喜帶著一千五百騎兵用同樣的方式扯開了營寨的柵欄,然後大隊騎兵一擁而入。
對這樣的戰鬥方式,王二喜自然十分熟悉,在營寨裡,敵軍無法有效列陣,只能東一團西一簇的,正好給騎兵的集合殺傷創造了條件,幾乎在火銃兵攻破橋頭營寨的同時,王二喜在又犧牲了一百多騎後擊破了那邊的步軍大營。
徐勇親自帶著兩千人很快便趕到了橋頭,看著那近千全身裹在黑鐵甲裡,端著明晃晃的長刀的重步兵,李安國深吸了一口氣。
這樣的重步兵,用自己的長槍兵去對敵不是明智之舉。
幸好自己還有兩百騎兵!
這兩百騎兵都是後營的領頭子,武器也多是騎槍加盾牌,李安國自己左手持著一面銅盾,右手一杆特製的長槍——槍頭不是尋常的棱形,而是像一把加厚的匕首,這也是這也是李安國來到麻城後讓匠作營特地打製的,正是以前張安國慣用的武器。
李安國大喝一聲:“領頭子!”
回應他的是兩百聲整整齊齊的“有進無退!”
兩百騎開始跑了起來,來到徐勇的那兩千人面前時,馬速幾乎提到了最大,這也是李安國見到了這一千重步兵手裡全是長刀而不是長矛才敢這樣,如果是長矛的話他絕對不敢如此行事。
作為領頭子,悍勇是最基本的,不過這還不夠,一身的馬技、武技則是最關鍵的,兩者能有效結合才是一個能活得長的領頭子必備的功夫。
李安國的騎槍快若閃電般便刺中了一名重步兵的喉嚨,左手的銅盾蕩開了一把長刀的砍殺,戰馬高速地撞進了重步兵的大隊!
做為騎兵來講,對於刺蝟一般的重步兵方陣,只有消掉了前一排就成功了一半,裹著厚厚的鐵甲的第一排被馬匹撞倒後就會發生連鎖反應,但如果是手持長矛的重步兵方陣就不行了,一來馬匹見到尖銳的物件會下意識的躲避,二來如果長槍兵死命防守的話,輕騎兵想擊破穿著厚甲的長槍兵方陣也不容易。
徐勇這一千人自然不是用來對付騎兵的,而是對付敵方步軍的銳器,不過他將長槍兵布置在兩側的路口,大營只有刀盾兵和弓箭手,情急之下只能將自己寄予厚望的重步兵派出來了。
畢竟是全副武裝的重步兵,在前三排紛紛倒地後,後面幾排慢慢地穩住了陣腳,因為此時騎兵的速度也慢了下來,彼等開始用長刀瘋狂地砍殺戰馬的四肢!
李安國在拚殺中用余光觀察了一下場上的形勢,心裡暗叫不好,一瞬間幾乎有三四十騎落馬,不過此時已經到了關鍵時刻,也不容他再分心了。
又拚殺一陣後,兩百騎只剩下一百騎了,李安國又一槍刺中了一個重步兵的喉嚨,不過此時他的戰馬卻被另一名敵軍砍中了!
在跌落地上的一刹那, 李安國以騎槍撐地,左手的盾牌向四周猛地一掃,“叮叮當當”的聲音不絕於耳。
李安國落地後,將盾牌扔到地上,正想雙手持槍繼續拚殺時,己方的長槍兵趕到了,幾乎同時,王二喜率領的千騎也趕到了!
李安國長舒了一口氣,手中的長槍若蛟龍出水,又連殺了兩三人後便退到了後面。
此時重步兵的方陣已亂,正是騎兵發揮的時候,此時已經不需要對著他們砍殺了,直接策馬猛撞過去就行了,王二喜的騎兵對上了已經四散的重步兵,而楊天星的一千兩百長槍兵則對上了那一千普通的刀盾兵。
與李振國一樣,楊天星也手持一根長槍站在隊伍最前面,他這個營伍比何萬強的還強一些,隨著一聲聲聲嘶力竭的“殺!”聲,面前的刀盾兵應聲而倒,而楊天星的長槍兵方陣就像一個移動的大殺器一步一步推著刀盾兵向後退。
最終,徐勇這一千刀盾兵支撐不住了,方陣最後面的人開始向大營跑,一個、兩個……,最後全部向後跑,將徐勇本人也裹在裡面。
王二喜的騎兵此時已經將殘存的重步兵消滅得差不多了,見到潰散的刀盾兵,讓張六虎繼續追殺重步兵,自己帶著三百騎向刀盾兵追去。
徐勇最終跑進了大營,不過事後一清點人數,讓他有些欲哭無淚:
五千長槍兵,只有不到一千回到大營。
一千重步兵只有幾十人逃回大營。
一千刀盾兵只有兩百多人逃回大營。
最致命的是,自己的大營已經被李安國的隊伍團團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