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李安國意想不到的是,他們一路向南,越過心驚膽戰的金門外海時鄭芝龍
的船隊依然沒有動靜。
難道自己真是“天選之子”,赫赫威名竟然讓海上的一代霸主不敢前出?
越過福建詔安縣外圍的東山島時,李安國不禁長舒了一口氣,此時從對面駛
來了五艘大船,都是小福船模樣。
“打開炮窗,戒備!”
陳文盛下達了命令,李安國拿著千裡鏡一看,只見那五艘大船上面並不是明軍,而是尋常漁民模樣,不過一個個手持兵刃,站在甲板上穩如泰山,再看時,當中一艘大船竟然掛著一面旗幟。
旗幟是白色的,中間繡著一個黑色的大字“張”。
李安國在腦海裡快速搜索著,不多時一個人物便浮現在他心裡。
張禮,潮汕“七大寇”之一,生卒年代不降,按照歷史記載,應是盤踞在達濠一帶的巨寇,怎地跑到福建來了?
又過了一會兒,前面的五艘大船都慢了下來,迎面又劃來了一艘小船,上面只有兩人,一人搖著雙槳,一人身穿白衣背著雙手站立在小船上。
很快,那人的完整面目便躍入李安國的千裡鏡。
約莫三十余歲,身材中等,膚色黝黑,一臉剽悍模樣,下頜一捋山羊胡子,神色鎮靜。
“讓他上來”,李安國沉吟半晌吩咐道。
他決定化妝一番後見見這位有名的海寇。
一刻的時間過後,李安國上唇、下頜都黏了一些胡須,裝成船隊監軍李春江,與陳文盛一起接見了這位張禮。
“詔安義民張禮拜見安國軍上官”
張禮見船艙裡坐著兩人,一人三十多歲,武將打扮,坐在正位,估計就是船隊的統領,另一人年齡不詳,一副文官打扮坐在下首,估計是這位將領的幕僚。
“哈哈哈”,只見陳文盛一聲大笑,“本將便是安國軍的水師都督,這位是監軍李春江李大人,不知……”
“久仰久仰”
“彼此彼此”
賓主坐下後,張禮說道:“久聞安國軍大名,今日有緣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陳文盛正想問李安國如何行事,瞬間想到他此前的囑咐,便道:“張先生過譽了,我等軍務纏身,先生有何見教尚請明言”
張禮淡淡一笑,“安國軍已攻佔了大半個廣東,軍威之下,望風披靡,我等臨海義民自然以安國軍馬首是瞻,此來明人不說暗話,我詔安張禮麾下大小戰船五十艘是來投靠的”
“哦?”,陳文盛心裡隱隱有些激動,不過李安國卻不動聲色地說道:“張先生棄暗投明,我軍自然歡喜不迭,請問除了你一家,尚有何人願意一起投靠?”
張禮道:“監軍大人洞燭萬裡,本人不過做個前驅,受眾人委托前來與貴軍面談,除我之外,尚有饒平黃如海、海山島朱阿堯、澄海許龍、楊虎、碣石衛蘇成五家,如今都在南澳附近恭迎貴軍上官”
李安國心裡冷冷一笑,面上卻不動聲色,“有這許多義士?真是太好了,聽聞潮州左近尚有一名義士,姓吳,名六奇,不知……”
張禮不禁有些奇怪,這吳六奇如今是那大埔遊擊將軍,這安國軍的水師監軍如何知曉?
“回稟監軍大人,這吳六奇是朝廷的遊擊將軍,深處內陸,並沒有海船”
“哦?聽說這吳六奇曾經擊敗過黃如海、楊虎等人,不知是真是假?”
“.…..,是真的,闖王在北方舉義時,我等也振臂一呼,原本想響應闖王的號召,沒想到吳六奇這廝做了大鋪的練總,接連擊敗我等,我等沒法,或結寨自保,
或揚帆海上,苟全性命於亂世,兩京先後失陷後,朝廷便前來安撫我等”“如今暫時有了安身之所,我等原本就是義軍一脈,聽聞安國軍的水師南下,個個都是喜不自勝,便糾集大小船隻幾百艘於南澳島,恭迎安國軍大駕”
“太好了!”,李安國拍案而起,“有你等義士在,何愁大事不成?張先生,請問你等的船隻都泊於何處?”
張禮眼裡閃過一抹得色,“監軍大人,正泊於南澳島北面的後江灣,此處碼頭眾多,岸上茶舍酒肆林立,我等已在後江春訂好了幾桌,準備給貴軍諸將接風洗塵呢”
“好,張先生就在我這船上帶路,我等這就去南澳!”
“大人,不如由我先回去知會眾人,以好讓彼等提前準備,否則恐怕怠慢了大軍”
“也好,不過等到了南澳附近時你再走吧,我等再說說話”
張禮無奈,隻得坐下來有一搭沒一搭地與這位監軍大人閑扯。
“福建的南安伯兵多將廣,麾下戰船幾千艘,你等為何不投靠於他?”
“.…..,我等乃是義軍出身,豈可自貶身價?”
“也是,諸位深明大義,實乃我安國軍之福分,嗯,在下尚有一問”
“大人請講”
“這潮州總兵如今是何人?麾下兵馬幾何?”
“稟大人,是許有信,中營只怕上五千,尚有揭陽、饒平、惠來、程鄉等協標,加起來也超過萬人”
“哦?這許有信與許龍有何關系?”
“呵呵,大人,彼等只是同姓而已”
“嗯,這碣石衛的蘇成不是衛所的指揮使嗎?”
“.…..,大人,此人也是當時舉義響應闖王的號召的諸義士之一,後來不堪原指揮使張明珍的壓榨,起兵推翻了那廝,後來受朝廷招撫,任了那指揮使一職,其實也是虛與委蛇,一直在等待複起的時機”
“哦?我安國軍陸師已下惠州府城,彼等為何不前往惠州投靠,而是巴巴地等我等水師前來才有所行動?”
“這……,大人,蘇成心裡是怎麽想的,在下也不十分知情,等會兒大人見了他,可親自向他問詢”
“嗯,也是……”
這時一名水兵闖了進來,“都督,前面便是南澳島了,我等是繞到島內去,還是繼續朝外海行駛?”
陳文盛正想說話,李安國先說道:“繼續朝外海行駛!”
張禮一聽便急了,“監軍大人,眼看天色不早了,正是午飯的時分,我等諸多義士都在後江灣等候,大人若不是見上一面,恐怕寒了他們殷殷期盼之心”
李安國大笑一聲,“張先生,我等此去,恐怕是鴻門宴吧,若是我所料不錯,你等已經安排船隻封鎖住了韓江出口一帶,鄭芝龍的大軍就藏在不遠處,等我軍全部進入後江灣,你等前後夾擊,我軍就離覆滅之日不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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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何出此言?我等可是真心投靠貴軍的啊”
“真心投靠?哈哈哈,本官可是聽說過,你等七人呼嘯潮州一帶,平素也互相功伐不止,怎會由於我安國軍水師的到來便盡釋前嫌聚在一起?”
“何況,我等從福建海域南下,一路上並沒有碰到任何船隻,你等是如何知曉我安國軍的水師來了?”
“還有,以鄭芝龍的實力,大可在福建海域將我一網打盡,為何巴巴地在潮州附近設下這個大局?我可是聽說過了,福建山多糧少,鄭芝龍覬覦潮州的糧倉已久,若是在下沒有猜錯的話,彼等一定是與你等暗中勾結,許下偌大的好處,多半是他鄭家趕走許有信,霸佔潮州,然後又給你等封官許願”
“胡說!”
張禮一聽這個一張黑臉變得通紅,額頭上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拿下!”
李安國也不廢話, 一聲斷喝之後,身後的彭家聲等人握著雁翎刀便欺了上去,張禮正欲退出船艙,門口卻又被幾個手持利刃的水兵堵住了。
張禮心念轉動,突然從袖口抽出一把短仞,不退反進,猛地向李安國撲來,他算是明白了,眼下這船隊做主的便是這監軍,只要拿下他便可威逼船隊放人。
可惜他面前還有彭家聲,安國軍武舉的前幾名,彭家聲閃身避過張禮勢在必得的一擊,接著便一腳踢在他的手上,他手中的短仞應聲而落,接著水兵們一擁而上,將他綁了個結結實實。
這廝倒是硬氣,“哼,你以為綁了我便能逃出南安伯大軍的圍剿?明說了吧,就算你等繞過南澳島,前面還有我等海船幾百艘,後面有南安伯的大船幾百艘,你等插翅也難飛走”
李安國冷笑道:“此一節我自然知曉,不過你等真是愚不可及,你以為鄭芝龍單單是為了我安國軍?彼等要對付我,在福建海域就行了,為何還要巴巴地來到潮州地界?”
張禮聽了一愣,不過他的嘴依舊很硬,“你少來挑撥離間,南安伯……”
李安國盯著他繼續說道:“聽說你等七人的巢穴都異常堅固,尋常官軍、海盜都奈何不得,寨裡又裹挾這潮州靠海一帶的大半居民,鄭芝龍就是拿下了潮州,對於你等也是無可奈何,現在好了,你等的主力都聚集在南澳一帶,以鄭芝龍的實力,只要剿滅了你等,七大寨便不戰而下,整個潮州便唾手可得”
張禮聽了心裡一凜,“.…..,你是說,他……他使得是一石二鳥之計?”
“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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