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安國軍“科舉”在辰州、長沙、九江同時展開了。
算術題目自然還是由李安國親自出,還是五道,不過題目肯定換了,策論則
是一道“安國論”,旁邊還有一行小字注釋“何以安國?”,還有一道,“試論‘無農不穩,無商不富,無工不強’”。
武舉的策論則是兩道,一道與文舉一樣,還是“安國論”,另一道則是“以步
製騎論”,武舉沒有算術題,不過卻有武藝測試,這武藝測試自然不是兩兩對打一直打到最後一名,而是騎、射,又分成兩部分,騎射以及步射。
由於題目眾多,有不少人文武舉都參加了,考試總共安排了六天。
與去年不同,由於今年允許女子應試,也來了不少女子,大多是以前官宦人家的女子,文武舉都有。
沈雲英也參加了,她同時參加了文舉、武舉的考試,而葛嫩娘隻參加了武舉。
對於文舉的算術題,沈雲英做了三道,她的父親、夫君都戰死沙場,回到浙江老家後,實際上成了族裡的頭號人物,日常查理帳務自然少不了籌算,加上安國軍的考試又允許帶算盤,她勉強做了三道。
對於策論她卻有些忐忑,最後隻得搜腸刮肚,按照經書上所說的,大而化之勉強完成。
武舉的射箭倒難不倒她,她的騎射十中六,步射十中十,策論的“安國論”
自然是在軍事方面的,這方面她耳濡目染,自己時常又有所思考,“流賊”方面的內容自然不敢提出,對於滿奴、韃奴卻有自己的思考。
第二篇策論,她參考了戚繼光的法子,加上了火炮、地形等考量,對於火炮,她寫上了“杭州之地,有佛朗機人傳授製鏡之法,能視遠處之物,將之放諸火炮,百發百中,安國軍善用火器,加之此物,如虎添翼也”
放榜的地方選在長沙,放榜之日,榜前人頭攢動,有欣喜若狂的,有悵然若失的,有心裡暗罵的,不一而足,此處就不細說了。
沈雲英拉著葛嫩娘來到文榜前,內心有些忐忑,雖說日常自詡“滿腹經綸”,不過真正上了考場,那還是要見真功夫的。
此次考試,安國軍文舉取一百人,武舉取三十人,想要高中也不容易,且沒有分男女,完全揉在一起。
沈雲英自己不敢看,便讓嫩娘去看,眾人一看有如此美貌的女子來看榜,趕緊閃開一條路,嫩娘走進去時,只見已經有兩名女子在那裡看榜,周圍的人自然而然騰出了地方,一位年歲約莫二十多歲,一位估計只有十五六歲,都是英姿綽約,楚楚動人。
“姐姐你看!”,只見那小的喊了一聲,聲音清脆婉轉,周圍一般大老爺們聽了聽了不禁都蘇了,瞬時都不看榜文了,都盯著那兩人。
那年歲稍長的女子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吉安安福縣劉淑英,策論第十,算術第三,綜合評定第五”
那女子自是十分欣喜,攬著那少女繼續向上看。
“寧都彭任,策論第三,算術第九,綜合評定第四”
“吉安遂川縣郭明珠,策論第六,算術第一,綜合評定第三”
看到這裡那大一些的女子笑著說:“好妹妹,沒想到你高中探花”
原來這女子叫劉淑英,原刑部郎中、揚州知府劉鐸的獨女,那小一些的叫郭明珠,是郭維經的女兒,竟然都高居前十!
兩人繼續朝上看。
“杭州薄鈺,策論第五,算術第二,綜合評定第二”
聽到兩位女子說到薄鈺的名字,沈雲英心裡一動,“他也來了?”
“寧都魏禧,策論第一,算術第三,綜合評定第一”
“姐姐,這魏禧是何人,我怎地不知曉啊”
劉淑英笑道:“虧你家學淵源,連大名鼎鼎的寧都易堂九子都不知曉?”
郭明珠問道:“小妹日常被家父管束,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如何得知這什麽易堂九子?”
“那是他人謬讚了,無非是幾個狂妄書生湊在一起讀書授課而已”
只見兩名男子聯袂走了過來,量身材相差仿佛,都沒有蓄須,一個英挺不凡,一個沉靜大氣,年歲都在二十上下,剛才說話的便是那位沉靜大氣的男子。
兩位女子見了,趕緊閃到一旁。
那沉靜大氣的男子見了卻向劉淑英施了一禮,“師姐,好久不見”
劉淑英仔細瞧了一下此人,“魏禧,原來是你!”
魏禧笑道:“一別五年,還真沒想到在榜文下再見師姐,不知……”
郭明珠笑道:“劉姐姐高中第五!”
“哦?”,魏禧眼睛一亮,“那就恭喜師姐了”
劉淑英也笑道:“你先別忙著恭喜,可知自己名落何處?”
魏禧也有些忐忑,如果自己排到劉淑英後面就不好看了,正猶豫間,一旁那位男子擊掌笑道:“冰叔,大喜啊”
魏禧這才舉頭查看榜文,在看到自己高中第一時,卻並沒有特別高興的樣子,而是繼續往下瞧,在看到一人的名字後,便向那人恭喜道:“中叔,你也在四甲之內,可喜可賀呀”
“彼此,彼此”
原來此人叫彭任,也是寧都翠微峰的易堂九子之一,九子之中,也只有這兩位年少的出於好奇過來應試了,其他人則閉門不出。
嫩娘在榜文處看了半天,終於在第二十八名看到了沈雲英的名字,她不敢在榜前過多逗留,趕緊溜了出去。
躲在人群後面的沈雲英見嫩娘神色若常,還以為自己沒中,心裡略微有些遺憾,不過這文舉她只是湊興而已,她真正在意的是武舉,便拉著嫩娘的手說:“無妨,我等去那邊看武榜”
嫩娘笑道:“姐姐,你就不想去榜文下親自去瞧瞧?”
沈雲英嗔道:“有何好瞧的,沒中便沒中”
嫩娘笑道:“我可是瞧見了你的名字”
沈雲英眼睛一亮,“真的?”
她趕緊擠到榜文前,“第二十八名,也好,也是三十甲呢”
回到後面,她拉著嫩娘就跑,“快去看武榜”
武榜下面的人就少一些,不過都是些赳赳武夫,看了榜文後都垂頭喪氣地走了,等沈雲英二人來到榜文下,只有區區幾個人在那裡。
兩人便大大方方站在榜文下查看,周圍的人一見有兩個女子過來看武榜,不禁有些奇怪,雖然安國軍大都督府之前放出話來說不分男女,不過一般人都想著閨閣中人,會讀書識字,能在文榜上有名就不錯了,沒想到這武舉也有人考,還是兩個妙齡女子,一時都不看榜文了,都直勾勾地盯著她二人看。
此時葛嫩娘已經開始邊看邊說出聲來。
“第五名,永順州彭家聲,策論第十,武藝第一,綜合評定第五”
“第四名,延安府席鵲,策論第十五,武藝第二,綜合評定第四”
”第三名,金陵葛嫩娘,策論第六,武藝第五,綜合評定第三”
“嫩娘,你中了!”,看到葛嫩娘的名字,沈雲英由衷地為她感到高興,葛嫩娘自己也是喜不自禁,她沒繼續向下看,而是偷偷來到附近一個角落裡啜泣起來。
世事變幻,如果沒有安國軍的存在,她沒準還在青樓裡蹉跎一生,最好的結局也就是被某人看中收回家裡做一個小妾,可在安國軍裡,雖不知曉今後的命運,不過終究有了另一番天地,讓她怎能不喜極而泣?
沈雲英知道葛嫩娘心裡所想,不過自己卻忐忑不已,武榜只有三十人,如今只有兩個名額了,不是狀元便是榜眼,自己能在上面嗎?
“噫,這葛嫩娘肯定是一名女子,竟然也高中探花,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沈雲英正準備鼓起勇氣朝下看,一旁走來了一個男子,年約二十上下,長相貌不驚人,不過卻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銳氣,剛才這話便是他說出來的。
他見到沈雲英也在榜下觀看,還以為她就是葛嫩娘,心裡不禁肅然起敬,“古有花木蘭,今有葛嫩娘,在下無錫堵世明,恭喜姑娘了”
“你就是堵世明?兄台,你高中第二了”,此時沈雲英正看到第二名,心裡既彷徨又有些失落,還剩下第一名她無論如何也不敢再看了。
“哦?”,堵世明定睛一看果然如此,回頭見沈雲英有些消沉,便勸慰道:“姑娘,探花也不錯了……”
沈雲英冷冷地回道:“探花在那裡呢”,說著向牆角一指,堵世明一瞧竟然附近還有一位女子,正在嗚嗚咽咽地低聲哭著。
沈雲英說完便欲抽身離開。
“第一名,杭州沈雲英,策論第一名,武藝第三名,綜合評定第一!”
聽到後面堵世明的話,沈雲英有些蒙了,不過不遠處的葛嫩娘卻聽到了,她趕緊擦了擦眼睛,跑過來一把抓住沈雲英的手,“姐姐,你中了,還是狀元!”
說著便拉著沈雲英回到榜下,淚眼婆娑中,沈雲英終於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嗚嗚嗚……”,她放聲大哭起來。
一旁的堵世明卻有些驚駭莫名,一個葛嫩娘也就罷了,沒想到這頭名武狀元也是一個女子,他不禁有些羞慚。
“中了,中了!”,這時又有一人急衝衝跑到榜下,只見他身材高大,異常雄健,一蓬威猛的絡腮胡子,年約三十上下,看到自己高中第五名後不禁狂叫起來,堵世明見了不禁好笑,這才是武舉的樣子,可惜可惜狀元、探花、第四名都是女子,這讓他們這些大老爺們情何以堪。
想到這裡,他不禁搖搖頭,踉踉蹌蹌地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