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李安國沒有想到的是,池州的黃得功竟然沒有理會徐以顯,還把他扣了下
來,李安國聽聞後大怒,決定自己拿下東流縣。
如今在馬壋鎮的安國軍有九江營的一萬一千七百人(大銃兵一千八百、火銃
兵四千五百、長槍兵兩千七百、刀盾兵兩千七百)、吳候的武功營三千人、五千騎兵,加上梅義的炮營兩千人,一共兩萬余人。
而鎮守東流、建德兩縣的黃得功部只有田雄的一萬步軍,見到氣勢洶洶的安國軍後,其不戰而退,帶著上萬人馬退回到了池州,黃得功也是惱怒異常,將田雄責罵一頓後,就著手整頓兵馬準備帶著大軍南下收復二縣。
這時弘光帝倉皇逃到了池州,黃得功大驚失色,不禁有些埋怨這位皇帝,“陛下,南京城有三道城牆,城裡還有幾萬大軍,韃子來了,只要緊守城池,四下召集勤王兵馬,局勢還有得救,現在好了,唉!”
朱由崧以前就有些畏懼江北四鎮的兵馬,見黃得功如此說,也唯唯不敢反駁。
黃得功無奈之下隻得暫停了進攻安國軍的念頭,在池州附近整頓兵馬,靜等韃子來攻,又想到徐以顯的話,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便將他放了。
而李安國佔領安慶對面的地帶後,乾脆將兵馬推進到東流、池州之間的牛頭山一帶,準備在那裡阻擊韃子的大軍,又下令剛剛佔領徽州府的賀雲龍部不去寧國府了,留下駐守徽州府的人馬後,讓他帶著九千人進抵池州府附近的青陽縣等候他的下一步命令。
由於黃得功將大軍大多布置在沿江一線,深處大山的徽州府等地只有少量兵馬,賀雲龍部倒是很順利地抵達了青陽縣並攻佔了縣城。
五月二十五日,多鐸任命多羅貝勒尼堪為統帥,率領正黃旗固山額真圖賴五千騎、正藍旗固山額真阿山五千騎、鑲藍旗固山額真屯齊五千騎、巴牙喇章京和托率領的正黃旗、正藍旗、鑲藍旗的巴牙喇兵一千五百騎,加上漢軍鑲黃旗梅勒額真劉良臣的三千漢軍以及剛剛投降滿清的劉良臣的哥哥劉良佐的兩萬大軍,近四萬人馬進抵池州附近。
朱由崧抵達池州後,黃得功將自己的府邸讓了出來,自己搬到了另一所大宅。
此時的黃府前卻跪著一人。
徐以顯。
徐以顯被黃得功放走後,他並沒有立即離開池州,幾次面見黃得功都沒有收獲,他很是不甘心。
他聽說黃得功平時很聽他的妻子翁氏的話,又知曉黃得功沒有兒子,後來將翁氏的兄長,如今的池州水師總兵翁之琪的次子溫惟明過繼到黃得功名下做了他的兒子,如今溫惟明是黃得功一千精銳家丁的統領。
“讓黃得功提防田雄、馬得功,根據探子的消息,此兩人最近與劉良佐來往密切,劉良佐降清以後正在積極爭取此兩人也投靠滿奴”
這是李安國的原話,所謂“探子的消息”自然是一句誑言,不過徐以顯卻信以為真,在向黃得功提醒後卻被他大罵了一頓,還說他居心叵測,挑撥他與部下的關系。
徐以顯決定拜見翁氏,希望能通過她向黃得功再一次提醒,不過卻吃了閉門羹,徐以顯無奈之下隻得跪在黃府後門,期望翁氏能抽空接見他。
他在黃府門口跪了已經半個時辰了,眼見著黃府並沒有動靜,心裡也有些惱怒,自己好心好意來提醒你等,還不顧顏面跪下了,你等怎這麽不知好歹?
正欲起身離去,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他回頭一看,只見一名少年將軍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向他奔來。
那少年約莫十八九歲,面相英俊,見了徐以顯說道:“徐先生,何苦如此?家母生病了,不方便見人,你趕緊離開城池回九江吧,再晚了等韃子的大軍將城池圍起來就出不去了”
徐以顯心裡一動,他站了起來,腳步有些踉蹌,“原來是少將軍,在下並不是為自己抑或安國軍的事來的,而是為了侯爺的安危而來,還望公子通稟”
那少年笑道:“我還以為先生又有何事要煩憂母親大人,原來還是那件事,此事父親大人已有決斷,先生快回去吧,別耽誤了出城的時辰”
徐以顯在拜見黃得功時,溫惟明正好在他身邊,故此他也知曉此事。
徐以顯聽了一咬牙說道:“公子,你可知我家大都督為何在被侯爺俘虜後起死回生,還大展宏圖拿下了兩省之地?”
溫惟明也有些好奇,掩埋李安國的兩名家丁已經被黃得功殺了,這李安國他
也見過,不過是剛剛及冠的一名與他差不多的少年,怎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打下偌大江山?
拿下武昌府、湖南之地還可以理解,這兩地畢竟是獻賊的大軍轉交給他的,可連敗赫赫有名的左鎮數次,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於是他便問道:“何故?”
徐以顯見他上鉤了,心中暗喜,“不瞞公子,我家大都督自死過一次後便有了一項異能……”
“何能?”
“能預知後事!”
“哦?”,這下溫惟明有些相信了,否則就不能解釋李安國在死過一次後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他預見了我家大人的事?”
“正是,他預見到侯爺最後被叛將所殺!”
“啊?!是何人?”
“正是我先前同侯爺所說的田雄、馬得功”
“還有呢?”
其實李安國並沒有同徐以顯說這些,同他說的都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不過徐以顯情急之下便胡謅開了,他想到黃得功的麾下除了田雄、馬得功,最信任的便是水師總兵,自己的大舅子翁之琪了,便繼續胡謅道:“還預見到翁總兵落水而死”
“啊?!”
這下溫惟明不禁大驚失色,他所說的兩人一個是他現在的父親,實際上的姑丈,一個是他的親生父親,雖然徐以顯的話有些危言聳聽,不過他說的斬金截鐵,不像是胡謅的。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他當即便下定了決心。
“先生,請跟我來”
徐以顯在後院見到了翁氏,她果然是在病中,剛才完全是黃府的下人不想讓他見她,她根本不知道外面還跪著一人。
翁氏由於不能生育,一直篤信佛教,聽了徐以顯的話也有些天旋地轉。
“可有解救之法?”,她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徐以顯。
徐以顯有些尷尬,不過他還是侃侃而談:“夫人,眼下韃子的大軍近在咫尺,侯爺內部若是沒有動亂,自可麾師與之大戰一場,以侯爺的勇武,勝敗尚未可知,可惜如今災禍就在眼前,就怕凶多吉少啊”
看著翁氏、溫惟明兩人焦急的眼色,徐以顯心裡好笑。
“不過……”
“明兒跪下”
翁氏一聽便讓溫惟明跪下。
“快向徐先生討教”
徐以顯哪能讓堂堂的侯府公子給他跪下,連忙扶起他,“夫人,公子,聽說侯爺手下除了田雄、馬得功,尚有總兵多員,誰平日裡與公子交好的,趕緊去聯絡,最好能讓彼等劃到公子手下聽令”
“另外,聽說侯爺手下還有五千精騎,公子也要牢牢地握在手裡”
“按照我家大都督的預料,災禍就在近幾日,屆時與韃子接戰時,公子讓你能控制的人馬放在後面,與接戰的人馬保持一定的距離,一旦事有不濟,趕緊向牛頭山方向撤退,我家大都督已經佔了牛頭山,肯定會在那裡接應你等”
“夫人最好盡快與公子出城,否則大禍一生就悔之晚矣”
他看了看溫惟明,“侯爺旗下還有什麽營頭公子可以直接掌握的?”
溫惟明答道:“也就是二舅那一營了,不過人馬不多,也就五千步騎”
“哦?那騎兵呢?”
“先生,我能掌控的也就是一千家丁”
徐以顯點點頭,“那翁總兵呢?”
溫惟明搖搖頭,“大舅一向以家父之命是從,絕對不會聽我的”
徐以顯想了想又說道:“公子,在下建議,公子不妨將你母親、二舅的兵馬以及一千家丁轉移到池州西側的沙鎮,沙鎮緊鄰長江,如果侯爺僥幸沒事,又擊退了韃子,你等自然可以回到城池”
“一旦事情有變,你等就向牛頭山撤退,來不及的話也可以坐上安國軍水師的船隻,此間事情一了,在下立即趕到牛頭山向大都督回稟此事,屆時自然有船隻來接應你等,公子也可通知侯爺向沙鎮撤退,同時提醒他出戰時做好身邊的防護”
安國軍在池州也有探子,徐以顯自然也知曉了李安國已經親自來到牛頭山的事,不過船隻的事就是他胡謅了,他想著只要讓黃家母子與黃得功的大軍隔開一段距離便可從容撤退,多少也是一件功勞。
沒想到錯有錯著,李安國確實安排了杜虎、陳文盛一百艘大船正向鎮江方向駛去,估計明日就可能抵達池州附近。
“那皇上呢?”
溫惟明突然想到城裡還有大明的皇上以及眾多的妃子、宮人。
徐以顯冷笑道:“其不等韃子大軍抵達便落荒而逃,平日裡也是荒淫無道,有此君王,大明焉能不敗,都什麽時候了,公子還記掛著他?”
朱由崧的昏庸溫惟明自然知曉,不過他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說皇上的不是,便岔過話題,“先生,時候不早了,你趕緊回去吧”
等徐以顯走後,黃家母子立即展開了行動,溫惟明在家丁隊伍裡挑選了十人,都是對黃得功忠心耿耿、武藝高強之人,他讓這些人去到黃得功的身邊形影不離,這些人本來就是黃得功的親兵,聽了溫惟明的話後自然點頭應允。
晚上,黃得功一臉怒容地回到府上,見了溫惟明便厲聲說道:“跪下!”
溫惟明知道白天的事發了,趕緊依言跪下。
“說,為何將趙三等人安排到我的身邊?”
“是我讓明兒做的”
只見翁氏在兩個丫環的扶持下走了進來。
“夫人,這是何意?”
黃得功有些摸不著頭腦。
翁氏便將白天徐以顯的一番話說了一遍,黃得功一聽便大怒:“這廝真是多事,我讓他離開池州便是寬宏大量了,沒想到他竟然……”
翁氏“撲通”一聲也跪下了,“侯爺,如今韃子的大軍就在左近,您一心忠君保國我沒有話說,不過黃家三代單傳,我可不想在我這裡便斷了香火,我讓明兒和他二舅駐扎在沙鎮,也是為了黃家著想啊”
黃得功對她這位夫人一向很敬重,聽了他這話趕緊將她扶起來,“夫人,你尚在病中,何苦怠慢自己,好了,既然明兒已經將他二舅的營頭調到了沙鎮,就這樣辦吧,夫人,你和明兒都去那兒吧,一旦有事就去投靠李安國”
翁氏聽了有些不知所措,“侯爺,您想通了?”
黃得功搖搖頭,“我深受大明厚恩,自然不能投靠賊子,不過如今韃子的大軍在東面,北面是大江,南邊是大山,一旦有變,你等就無路可走,只有投靠李安國一途,那李安國的治下政治清明,為人又仁厚,你等去了那裡也不會受到怠慢”
翁氏一聽此話,眼淚便止不住地往下流,“侯爺……,那您呢?”
黃得功正色道:“本候自當與韃子死戰到底!”
看到翁氏流淚了,便安慰他道:“夫人放心,我麾下尚有大軍數萬,又訓練有素,不敢說能大敗韃子,不過自保還是有余”
翁氏還是哭個不停,黃得功一跺腳,“夫人,最多讓趙三他們寸步不離我左右便是”
翁氏這才止住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