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湖南。
十日前,李安國便親自帶著除了刀盾兵以外的部隊出發了,他讓凌風緊守城池,自己帶著大軍經瀏陽、銅鼓,抵近江西德安縣城附近時,在山裡悄悄隱藏起來。
而之前根據李安國的命令已經帶隊轉移到寧州的花小山,則帶著三千人從寧州出發沿著山路逶迤奔向東南,一路繞過敵軍城池,三日後便抵達南昌府奉新縣附近。
奉新縣,離南昌城只有一百裡路,在等到賀小石已經攻佔南昌城的消息後,花小山連夜帶著三千人直奔南昌城,在那裡通過楊文利的船隊渡過贛江回到南昌城中。
在左良玉在瑞昌輸的乾乾淨淨以及金聲恆在袁州再一次戰敗之後,左良玉痛定思痛,將金聲恆、王允成的人馬全部調到了瑞昌城,加上他根據黃澍的建議,將依附他的各個小營頭的精銳抽調出來,最終形成了兩個新的大營,精銳的營頭五千人歸金聲恆指揮。
弱一點的營頭一萬人歸王允成指揮,加上金聲恆在建昌招募的五千人,王允成在德安招募的一萬人,以及以前李安國留給他的一萬人,一共四萬人全部駐扎在瑞昌城裡。
由於在左良玉進駐後,瑞昌城幾乎成了空城,以前又是瑞王府的所在,四萬人馬完全能駐扎的下,特別是在如今左營幾乎沒有騎兵的情況下。
四萬人的大軍,左良玉心想你安國軍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耐活我不得吧。
何況江北還有馬進忠、馬士秀、惠登相的十萬人馬,其中精銳不下五萬,隨時可以過江來支援。
於是左良玉在接受了新朝給他的寧南候爵位後,便安安穩穩做起他的寓公起來了。
而以前王允成駐扎的德安縣城原本有五百團練駐守,王允成進駐後便解散了這五百人,最近王允成撤回瑞昌後,德安縣城便處於無兵可守的境地。
最後在縣令的催促之下,加上縣裡各士紳出錢出糧,縣練總勉強召回了三百人,有兩百人還在路上。
所以,當李安國的八千多長沙營藏在德安城附近的山上,在德安城一早剛剛開啟城門時,靳統武的一千五百騎便突然出現在城門口。
結局是注定的,長沙營不費一兵一卒就佔領了德安縣城,此時城裡的大小官吏尚在睡夢之中。
德安縣城,地處幕阜山東延余脈—茶子山、潘獅山的南麓,是九江經陸路去南昌的必經之路,沒有了此路,九江的敵軍想要去南昌,一個是繞道寧武縣,經茫茫大山繞一個大圈再抵達德安縣的南邊,要不就是坐船沿著贛江南下。
可在李安國看來,鄱陽湖的水師船隻經過武昌府一戰後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剩余不多的船只在那次戰役之後便被袁繼鹹收到了總督府的麾下,還多半是小船,想要運輸大軍去南昌實在難以想象。
而再往東的蕪湖水師、鎮江水師都直接隸屬於南京朝廷,左良玉再橫也管不到那裡,何況安慶對面的池州還駐扎著池州總兵方國安的三萬人馬,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官軍出身,平時需要船隻的話也會盡量滿足他的需要。
再說了,朝廷安排方國安駐扎池州,還有一層意思沒說——自然是防備一向跋扈慣了的左良玉。
而現在繞道武寧也不成了——前幾日,李思文的三千人已經將武寧縣城佔領了,不過沒像李安國這樣封鎖消息,而是大大方方佔了武寧城,就是要逼著援軍只能走德安這一條路。
所以,他認定無論是九江還是瑞昌,如果要出兵救援或“恢復”南昌的話,一定會走德安這一線,並且篤定他們一定回來。
為何?
朝廷新立,江西又是南直隸的屏障,巡撫衙門所在的地方都丟了談得上什麽屏障?朝廷的顏面何在?
新朝一定會頒下嚴令,催逼袁繼鹹或左良玉去“恢復”南昌城。
李安國佔領德安城以後,便實行宵禁,人員許進不許出,又將探馬前出二十裡,嚴密關注九江的動向。
至於朝廷的其他人馬,如今山東、河南、湖北仍在闖營手裡,江北的大軍自然不能動。
而江南的人馬有些戰鬥力的就是左良玉、袁繼鹹、方國安這三支隊伍了,不可能從其他地方再派人過來,何況袁繼鹹還是四省總督,守土有責,不用朝廷提醒,他也會拚命想收復南昌。
於是李安國便在德安城安安穩穩駐扎下來,靜等敵軍來攻。
德安縣城東西兩邊都是大山,大山中間是博易水,博易水的西岸是官道,官道剛從山裡出來不遠的地方便是縣城,官道從縣城穿過後繼續向南,你想要從德安去南昌,必走縣城,否則一邊是大山,一邊是博易水,都不容易過去。
在從九江附近的平原與德安縣北邊的大山之間,有一處地方叫做石門關,只要封鎖住這個出口,援軍就會在大山附近進退兩難。
李安國的目的是全力削弱駐扎九江附近明軍的實力,自然不會這麽乾,不過他卻另有安排。
賀小石攻佔南昌城的第二日傍晚,九江城。
此時的九江城大致處於後世的潯陽區,西北邊緊貼長江,東北邊是白水湖,西南邊是南門湖,東南邊緊貼小山,沿著長江的西北面城牆最長,約莫七裡,東西兩側靠近湖泊的約莫五六裡,東面靠近小山、緊貼大片陸地的地方最為狹窄,約莫四裡,城牆總長約二十裡。
與南昌一樣,九江城也有七座城門,從西北角的迎恩門往東依次是望京門、福星門、東作門、迎春門、南熏門、交明門。
迎恩門、望京門、福星門都在長江邊上,東作門、迎春門靠近白水湖,南熏門靠近小山,交明門靠近南門湖。
古時設置城牆,自然是依山傍水,為的就是便於防守,九江城正好體現了這一點。
九江地處湖北、湖南、南直隸三地咽喉部位,又扼控長江、鄱陽湖,地理位置異常重要,這也是明廷將四省總督府設在此地的原因。
江西、湖廣、應天、安慶省地總督府就設在西側靠近交明門、南門湖的地方,此時新任總督袁繼鹹在後院背著手焦慮不安地來回走著,周邊的下人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半晌,他對侍立一旁的管家說道:“去請張總鎮、張副將到前廳議事”
他口中的張總鎮自然是原甘肅鎮的將領張勇了,張副將則是原遼東的將領張世勳,目前二張麾下各有五千兵馬,張勇下面還有一千騎兵,是總督府直屬的核心力量。
不多時,總督府的前廳裡,有兩位軍將聯袂而來。
張勇年紀在三十上下,生的高大威猛,一蓬絡腮胡子,面色沉毅,張世勳則有些玩世不恭,他身材中等,滿臉橫肉,山羊胡子,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就是這位張世勳,在歷史上左良玉第二次東下時,與左營部將郝效忠勾結,在九江城裡放火,逼得袁繼鹹隻得出城面見左良玉,而左部趁機大掠九江,不過如今郝效忠已死,形勢大變,他恐怕沒有機會再作惡了。
“……形勢就是這樣,兩位都是久沐皇恩的大將,如何行事,還請直言”
等袁繼鹹說完了,張勇不禁雙眉緊皺,張世勳卻還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袁繼鹹見了心裡暗暗惱怒,這廝一向與左營出身遼東的軍將交好,平素對於自己也是敷衍了事,不過張世勳對於以前的呂大器他還是有些敬意,畢竟呂大器一手將他提拔上來,可對於這位接任的袁大人就有些虛應故事了。
有好幾次袁繼鹹都想拿出尚方寶劍斬了這廝,可顧忌到朝廷風雨飄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暗自忍住了。
“大人!”,只見張勇“呼”地站起來,“如果按照您剛才所講,賊子是冒充楊家的商船詐取了南昌城,人數一定不多,如今趕緊派兵馬前往還有挽救的機會,時間一長只怕就來不及了!”
袁繼鹹點點頭,心裡略有些安慰,不過他將目光投向張世勳時,只見他雙目微閉,一副渾不在意的神情,袁繼鹹冷哼一聲:“張副將!”
張世勳倏地睜開眼睛,也沒站起來,向袁繼鹹拱了拱手,“大人,我的營頭戰力孱弱,遠不如張總鎮,鎮守城池尚可,出城浪戰就不行了,末將願緊守城池,不讓流賊有可乘之機!”
張勇也道:“大人,就算我的五千兵馬全出,流賊依托城池防守,至少有兩千人馬,兵法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末將這五千人馬最多倍之,如果流賊緊守城池,末將則無計可施,圍又圍不住,攻也攻不下,如之奈何?”
袁繼鹹來到張勇面前,抓著他的雙手說道:“張總鎮,國家正是用人之際,將軍平素統營有方,操練得法,實在是不可多得的良將,你先帶兵馬南下,我事後立即趕赴瑞昌,面見寧南候,拚著這張老臉不要也要讓他最少出兵一萬”
“你抵達南昌後,先不忙攻城,在城池附近駐扎,切斷流賊對外交通,等寧南候大軍一到即可出擊,收復南昌之日,即是本官上書朝廷向你請功之時,屆時封侯封伯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