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叔寶心裡憤憤不平,那些小說故事中的主人公,穿越之後,一個個都積極向上、勤懇奮鬥,走向人生巔峰......
他們腦子都是進水了吧!
至少陳叔寶不是這樣想的,他沒有這種大志向。
雖然他現在的身份是南陳後主,一個亡國之君,他就沒有阻止“亡國”這件事的想法,一絲絲念頭都不曾有過。
自己在21世紀過了那麽多苦日子,高中的時候被學霸蹂躪,被老師叨叨。大學的時候窮得連吃個外賣都要再三斟酌,遇到喜歡的女孩子也沒錢追求。工作之後被領導教訓,唾沫星子噴一臉那種。每天為了三餐溫飽、房貸、車貸、信用卡拚死拚活,日子過得跟狗一樣。
啊,好不容易現在一朝成為統治階級了,還不興讓人享受一下,過過富貴日子啦?
但是,陳叔寶想到自己初來乍到,對這個年代和環境都還不太熟悉,暫且不能太囂張。最好能一如既往,不讓別人發現他的異常。若是自己曠課一事,傳到陳宣帝耳朵裡......
既然這個內侍許安說,往常陳叔寶都是準點上課的,那就勉為其難,一切照舊吧......
陳叔寶走進國子寺的學堂時,眾皇子們都已落座,正捧著課本朗聲晨讀。
享受著無數目光的洗禮,陳叔寶打了一個打哈欠。
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座位在哪,也不曉得這些皇子叫什麽名字,為了隱瞞陳叔寶更換了靈魂這件事,他必須假裝自然,一切靠眼色行事。
許安麻利地走到右邊最前面的書案邊,將攜帶的筆墨紙硯擺上案台。陳叔寶甚是滿意,慢吞吞地踱步到那書案後頭坐下。
剛一落座,門口處便走進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一手拄著拐杖,一手背在身後。
身後跟著一個小童子,手裡抱著一疊厚重的書籍,小心翼翼地放置於講桌上。
這老人,想必便是周弘正了!
周弘正此人,即使是21世紀的陳叔寶也有所耳聞,是一個學識淵博、又德高望重的老前輩。
如今看他這老態龍鍾的模樣,估摸著也有七八十歲了。
陳叔寶挺起了腰杆,不由自主地肅然起敬,在這等學問大家面前,作為小渣渣的他,還是不敢造次的,這是對知識起碼的尊重!
且歷史上記載,真正的南陳後主本身,也是一個酷愛文學的文藝青年。
簡單的師生行禮問候之後,《論語》課便開始了。
陳叔寶本懷著一顆好好學習的心,奈何猶如聽天書一般。
這周老先生講起課來,晦澀難懂。
陳叔寶觀望四周,發現其他人聽得十分投入,感覺自己的智商遭受了碾壓!
此時此刻的陳叔寶無比感謝清末的文體改革,從而造就了21世紀的現代漢語。
用大家都能理解的白話文來表達,不好嗎?
非要講得這麽文縐縐,顯得我聽不懂、很笨似的......
就在陳叔寶神遊之際,
“元秀可解此句否?”周弘正渾厚的聲音響起。
陳叔寶換了一下坐姿,繼續托著下巴,望著課本發呆。
“元秀?”周弘正再一次念到。
“嗯?在叫誰呢?元秀?元秀是誰啊?”陳叔寶心道。
所有人的目光,卻齊刷刷地望向陳叔寶。
陳叔寶一個激靈,“誒?在叫我嗎?”
他猛然意識到,“元秀”可能是自己的字號,
立馬站起身。“哪,哪句來著?” 周弘正轉身走到講桌邊,輕手輕腳拿起一根木板。
就在周老頭轉身的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張小紙條被塞入了陳叔寶的手心。
他愕然循著這紙條的來源之處望去,一個清秀水靈的姑娘正挑眉,眼眸中流露笑意。
陳叔寶會意,瞄了一眼小紙條,猜測到這便是答案,清了清嗓子,道:
“所謂‘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的意思是說,質樸超出了文采,則粗俗,文采超出質樸則浮誇。
故而,君子應該表裡如一,既不浮誇,也不粗俗,言行符合仁義道德。”
手持木板的周弘正,輕輕頷首,示意陳叔寶坐下,道:“元秀之解,甚妙。”
陳叔寶松了一大口氣,好險啊......
待課間休息之時,陳叔寶欲向那解救他於危難的姑娘表示感謝,卻苦於不知道她是哪位公主,突然瞄到她的課本之上,赫然寫著“樂昌”二字。
“樂昌......樂昌公主?歷史上嫁給徐德言大才子,成就了‘破鏡重圓’之佳話的那個樂昌公主嗎?”
“額…樂昌啊,方才課上,謝謝你啊!”陳叔寶笑著道。
“哈哈,大皇兄同我客氣作甚。”小姑娘滿臉的膠原蛋白,看起來甚是水嫩。
陳叔寶吞了一口唾沫,只可惜,是妹妹啊......
“大皇兄,聽聞昨夜你受傷了,不知現在可大安了?怎麽也不告假一日,好生休息呢?”一個長相俊雅的男子插話道。
“大皇兄受傷了?我怎不知?”樂昌問道。
“嗨呀,沒事兒,我身體蠻好的。”陳叔寶打著哈哈。
昨夜光顧著興奮,倒是忘記詢問許安,事情的前因後果了,真是失策......
“大皇兄可要保重身體啊!如若不然,為弟我......”
“二皇兄所言甚是啊!”樂昌插話道。
“嗯?二皇兄?那就是陳叔陵咯?”陳叔寶瞬間頓悟,心中對這看起來純天然無公害的弟弟的喜愛之情,瞬間冷卻。
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歷史上陳宣帝死的時候,就是這陳叔陵在大殿之上,拿著佩劍,偷襲陳叔寶未遂的!
雖然此刻,事情尚未發生,但陳叔寶心中,難免對此有所芥蒂。
結束了一上午的課,陳叔寶趁著課間休息的時候,大致把自己弟弟們的名字及特征熟悉了一遍, 收獲滿滿啊!
下午,他的弟弟們還要繼續留在國子寺讀書,然而他作為嫡長子、太子,卻不必上課了。
本以為可以去東宮找小妾們玩耍了。
許安卻道:“殿下,太極殿那邊來催了,讓殿下用過午膳之後,便前往批閱奏章。”
“批閱奏章?讓本太子批閱奏章?那皇帝老兒他幹什麽活兒呀?”
陳叔寶滿腹疑問,卻沒有形於色,隻道:“陛下,不,父王此刻在何處?”
“陛下也在太極殿。”許安道。
陳宣帝此人,能夠從大侄子手裡奪過國家的統治權,其情商謀略,定不簡單。
陳叔寶並不想在初來乍到,對一切都尚未熟悉之際,就去見這個父王。
總感覺這老皇帝跟老狐狸似的,不,跟照妖鏡似的,萬一露出什麽馬腳便不好了。
“許安啊。”
“奴在。”
“你去太極殿請示一下陛下,就說本太子昨夜受傷之後,腦瓜子一直泛疼,恐無法集中於國事,上午聽了這麽多課之後,症狀愈發嚴重了。你......懂我的意思吧?”陳叔寶道。
“是是是,老奴懂,奴這就去辦。”許安彎腰致禮之後,一路小跑走了。
陳叔寶揉了揉太陽穴,示意余下的小內侍開路回宮。
這南陳太子也不大好做啊,萬事開頭難,作為沒有金手指的他,恐怕是所有穿越劇裡最悲慘的主角了吧?
一切都要從零開始學習、慢慢的、一點一點開始熟悉,也太煎熬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