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年1月9日，N市，中午，老吳家外。

　　山崎胡思亂想中，跟著老吳到了他家，就在山崎和宮黛所住的PF區附近。

　　沒進樓道呢，山崎就聞到了菜香味，紅燒肉的味道，傳自老吳家。

　　山崎沒有高興，反而心裡一突，忍不住大歎了一口氣，一定是有什麽事情了。

　　因為就連過年的時候，師父都沒有留他在家裡吃過飯。

　　當然，這很大程度上，是師母的原因。

　　或許是嘴不甜，性格不招人喜歡吧，師母就是不喜歡他，甚至排斥他。

　　不過無所謂了，山崎從來就不想去討好什麽人，雖然學沒上好，但書還是看了一些。

　　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加上威武不能屈等等的這三不，還有不食嗟來之食什麽的，總之吾養吾浩然之氣，食氣就食飽了。

　　至於人說一分錢逼死英雄漢，那是因為英雄是英雄，英雄不當英雄，當俠盜什麽的，就不會被錢逼死了，不過到時候就是公家管飯了。

　　“來，快進來。”

　　“是，師父。”

　　山崎跟老吳進了門，見了師母那張笑臉，很別扭，真是太假了。

　　“啊呀，小山來了，快坐下。”

　　看著桌上的八菜一湯，還有一瓶二鍋頭，山崎歎道:“師父，飯就不用了，有事您說。”

　　老吳愣了，吳大媽打圓場，“啊，小山，也沒什麽事情，就是呢，那個，那個，先坐下，坐下邊吃邊說。”

　　“對對，坐坐。”老吳反應過來拉著山崎入座。

　　“來來，肚子餓了吧，先吃個雞腿。”吳大媽幫山崎夾菜。

　　“心領了，師母。”山崎直接把空碗倒扣在桌上，吳大媽臉色立刻變了。

　　山崎沒看她，“師父，您先說事，要是沒事的話，我就回去了。”

　　吳大媽放下雞腿，用筷子敲桌子道:“不識好歹的小子，廠子裡覺得你年齡小，要把你開除了，我們家老吳覺得對不住你，所以想給請你好好吃一頓，順便問問你，看看怎麽幫你張羅一個新工作。”

　　“師母，我人小，但我不傻。”山崎說道。

　　吳大媽氣得上火了，“什麽意思，難道我還騙你不成，廠子裡確實是要開除你的，你說是不是啊，老吳！”

　　“閉嘴。”老吳一聲喝，真的讓吳大媽閉嘴了，不管私下裡怎麽樣，在人前老吳還是這一家之主。

　　“小山啊……”

　　老吳醞釀了半天，還是沒有把話說出來，然後拿起二鍋頭咕咚咕咚的灌了幾口壯膽。

　　“話我說不出口，但是這次的的確確，是我這個做師父的虧欠你，隻要你答應先離開廠子一年半載的，有什麽要求你就說吧。”

　　吳大媽補充道:“別提什麽過分的要求，我們家可沒錢。”

　　山崎搖頭道:“師父您既然都這麽說了，那我就提一個要求，那就是，您以後就不再是我師父了。”

　　“啊?”老吳夫婦愣了，屋子裡的氣氛沉悶起來。

　　“就這個要求?”吳大媽問道。

　　“就這個要求。”山崎說道。

　　不管是說食古不化也好，死板也好，山崎心中的師父，是古代的那種師父。

　　天地君親師，師者，傳道授業解惑者也。

　　師父與師傅雖一字之差，卻是天壤之別，師父，是長輩，師傅，隻是路人而已。

　　在利益面前，很多東西都變得不堪一擊了。

　　錢，說實話，家裡一直不缺錢，

隻是爺爺去世後，山崎感受到了生活的壓力，這才決定停學上工。　　但那也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也就擔心了一個星期，不過既然認了師父，那不管怎麽樣就都是師父。

　　既然如此，那要換，就換自己看重的。

　　吳大媽推攘老吳，但老吳握緊了拳頭，咬牙沒有開口，他說不出來。

　　山崎這個條件，是他意料之外的，他以為山崎會懇求留下，會要些錢去當生活費，但山崎卻沒有。

　　山崎以為老吳默認了，站了起來，大禮跪倒在地上叩首，然後站了起來，“當初是拜師，這是離師，感謝您教我一門手藝，從此，我們就兩清了，吳師傅。”

　　“好、好……”不知道怎麽的，老吳心中難受，眼淚都滴出來了。

　　“那麽，我先走了，再見。”山崎轉身就走了，開門出去帶上了門。

　　“這就走了?真是的，早知道就不燒這麽多菜了，真是浪費，來來，老頭子，我們兩個走一個，心想事成，萬事如意。”

　　聽著裡面吳大媽的抱怨和高興，山崎毫不在意的走出了門前過道， 推著自行車走了。

　　路人的話，有什麽好在意的呢，說他絕情也好，什麽也好，他就是這樣要分清楚。

　　話說，妹妹最近總嘮叨讓自己下崗下崗，這下好了，真下崗了，可算是隨她的心願了。

　　……

　　山崎走在路上，感覺一身輕松，看著熟悉的田野街道，忍不住回想起聽說的和經歷的往事。

　　當年入籍的時候，山老頭為撿的男孩取名為山崎，打算取字為岬，為女孩取名為宮黛，打算取字為美。

　　山，自是隨他姓，崎是感慨，山崎跟了他以後，道路會像山路一樣崎嶇難行。

　　而岬意喻山中一甲的意思，希望山崎能夠有一翻成就。

　　宮，隨他夫人，黛取粉黛之意，希望宮黛能夠像六宮粉黛般漂亮。

　　而美意喻美好的意思，希望宮黛能夠人美心美，能夠有美好的人生。

　　居委會大媽們捐獻了一些嬰兒衣服，再用奶粉堵住山崎和宮黛的嘴。

　　之後，山老頭帶兩小回家，公共廁所外的第一個平房小院，兩個帶院子的一廚一室小平房。

　　因為在公共廁所旁邊，別人不願意住，所以就空了出來，山老頭就住了進去，一下佔了兩個房子。

　　居委會看山老頭年級大了，加上沒人要住那院子，就默認了。

　　山老頭也不去拾破爛了，靠販賣以前收來的古玩養家，在家陪孩子。

　　兩個孩子他們牙牙學語，跌撞走路，到伶牙俐齒，跑跑跳跳。

　　山老頭樂不思蜀，隻覺得眨眼間兩個孩子就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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