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降臨,無盡的黑暗傾覆而來,彌漫整片大地。
奉天市,山月香閣。
山月香閣剛剛營業不過一周時間,但它的名聲卻是傳遍奉天市,每日食客都是源源不斷,生意興隆。
造就這種生意火爆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山月香閣的老板是山田家的主家子弟,這不僅是一個廚藝的象征,也是一個身份的象征。
山田家在日本的地位非同一般,該家族在每一代都會有人進宮侍君,做一名天皇禦廚,因廚藝精湛,在歷史上曾多次受到天皇的嘉獎讚譽,地位提升迅速,如今也算是一方貴族,地位卓然。
所以,山田家的主家子弟,亦是貴族的主家子弟,他在奉天市開店,有所耳聞的日本人即便不對他的廚藝感興趣,也會對他的身份感興趣,必然過來捧場。
當下,山月香閣的食客仍然不少,燈光下,美妙的音樂聲和交談聲、食材的香味交織一處,簡直讓人迷醉。
在一處奢華、古色的包間裡,餐桌上擺放著精美絕倫的各種菜肴,極為豐盛,餐桌下方的空地上,幾名妝容妖豔的日本女子穿著傳統的和服,踩著木踏,纖手拂彩扇,伴隨著節奏鮮明的音樂聲,展現著自身柔美的身材,編制一曲美麗的舞曲。
餐桌旁,北川敬一和日軍少佐兩人盤膝坐在軟墊上,面對舞女曼妙動人的舞姿,北川敬一臉迷醉,隨著音樂輕哼出聲,沉浸在這曲舞蹈當中,似乎不可自拔。
日軍少佐對此很是淡漠,面無表情的品嘗著精美的菜肴,感受著舌尖味蕾傳來的美妙享受,心裡也是不得不承認,山田家的廚藝真的讓人無法拒絕,簡直就是人間美味。
北川敬一慵懶的靠在餐桌上,單手支著側臉,視線始終沒有脫離舞女的舞姿,仰頭喝了一壺酒,一臉陶醉的說道:“美食、美酒配佳人,當真美妙。”
日軍少佐罔若未聞,品嘗著美食,並不應聲。
北川敬一轉過頭,笑道:“少佐,不知道您對這裡還滿意麽?”
日軍少佐終於開口說道:“當然滿意,山田家的料理店依舊讓人無可挑剔。”
北川敬一臉上的笑容更甚,獻媚笑道:“少佐,這些舞女都是國內受過特殊訓練的舞女,如果少佐喜歡,可以......”
少佐抬手止住北川敬一將要說出的話,瞟了他一眼,淡漠的眼神直接讓他心中一凜,壓製住了泛濫的心思。
少佐說道:“此事不要再提了,如果北川君喜歡,盡可隨意。”
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多看那些舞姿動人的舞女一眼,只是表現出了對料理的興致,其余都很平淡。
北川敬一頓時頭冒虛汗,臉上陶醉的輕松之色褪下,趕緊坐直了身子,微醺的醉意也是消失殆盡,頭腦一片清醒。
北川敬一趕緊揮了揮手,讓舞女等流皆是退出包間,空間恢復了一片安靜。
日軍少佐抬起頭看了一眼,然後看向窗外,說道:“幾點了?”
北川敬一垂下頭,開口說道:“少佐,已經九點多了!”
“九點多了!”
日軍少佐微微皺眉,放下了筷子,回過頭說道:“我們在這裡待了多久。”
北川敬一想了想,說道:“兩個小時多六分鍾。”
“這麽久了!”日軍少佐沉吟了片刻,對他說道:“讓兩個舞女進來,並且告誡外面,不要過來打擾。”
北川敬一的眉毛一抖,神色詫異的看向日軍少佐,
遲疑了一下,然後走到門外,和侍者低聲交代了兩句。 “嗨依!”
侍者恭恭敬敬的鞠躬之後,扭身離開了包間,很快就有兩名穿著紅色和服,身材曲線玲瓏的舞女走了進來,對少佐和北川敬一二人款款施禮。
日軍少佐低頭抿了一口紅酒,搖晃著紅酒杯,偏頭看了北川敬一一眼,示意的向窗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北川敬一偏頭看了看窗戶,瞬間領會其意,便揮手讓兩名舞女走到窗邊的位置,說道:“在那跳吧!”
兩名舞女微微一愣,神色略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少佐和北川敬一,止住了將要寬衣解帶的手。
北川敬一眉毛跳了跳,神色一冷,拿出屬於日軍大尉的氣勢,漠然道:“過去。”
兩名舞女嚇了一跳兒,趕緊站直了身子,雙手捧在腹前,快步走到窗邊,在北川敬一的眼神下,跳起美妙至極的舞蹈。
日軍少佐低頭看著酒杯,凝視著紅色的液體,嗅著傳到鼻尖的味道,說道:“光是吃飯用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足夠了,兩個多小時未免太長了,不過......”
他轉頭看向窗戶口的兩名舞女,微微眯起眼睛,隱藏著其中未知的光澤,說道:“可若是貪圖酒色上的享受,兩個小時的時間就並不算長了。”
北川敬一一臉諂媚,點頭說道:“嗨依,少佐說的有道理。”
日軍少佐瞟了他一眼,神色明顯的表達出了不滿,帶有警告意味的冷漠說道:“北川君,可不要忘記了自己的使命。”
北川敬一身後的脊背一涼,額頭滲出一層細汗,鞠躬說道:“嗨依!”
......
......
山月香閣的街道對面,在巷口的破爛垂棚下面,兩名身材大不相同的男子藏匿在黑暗當中,互相對視。
這二人均是軍事情報處潛伏在奉天市的特工。其中,一頭精乾短發,戴著灰色圍巾的中年男人是潛伏在奉天市的特務組組長張海濤,另外那個身材精瘦的青年男子名為於佳明,是特務組的行動隊長,此時他倚在牆上,斜戴著帽子,雙手抱在胸前,頗有幾分玩世不恭的味道。
奉天市的特務組受南京軍事情報處的直接管轄,通過上峰的命令,在這座被日本人無比器重的後方城市,執行暗殺、策反、竊取情報等重大的諜報工作。
只是近一個多月,奉天市每天都不得安寧,日軍憲兵司令部派出憲兵隊和特高課進行搜尋、抓捕,許多潛藏極深的抗日反動力量被搜出,損失慘重,被傷到了根基。
特務組自然不會錯過這次在奉天市火上澆油的機會,請示過軍事情報處之後,毅然決然的執行了暗殺軍官、竊取日軍情報的任務。
最近奉天市內風傳的多起意外死亡事件,則是被他們選擇作為隱藏自身行動的屏障。
於佳明將帽子摘下,透著幾分洋氣的頭髮撒落,遮住了半邊臉,說道:“說起來,還不知道那個製造十三起意外死亡的家夥現在是個什麽樣的表情。”
張海濤說道:“估計臉色不會很好看。”
於佳明搖頭一笑,余光盯著山月香閣,抿了抿嘴:“這幾天我們的行動太頻繁了,和之前那個家夥溫和的手段全然不同,會不會讓日軍司令部和特高課察覺到。”
張海濤解釋說道:“製造意外死亡,主要就是意外,再而就是將現場的痕跡處理掉,留下的線索少的可憐,況且我們製造的是和那家夥全然不同的意外,即便是日本特高課,通過那些少的可憐的線索來確定我們不是一方勢力,也需要很多的時間。”
“那他還真是一個可憐的家夥。”於佳明哈哈一笑,問道:“那個家夥是什麽身份,南京那邊調查了麽?”
張海濤略作遲疑,沒有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南京那邊也在調查,不過從那個家夥給日軍造成的麻煩上來看,應該是一名比較優秀的特工,能培養出特工的地方沒有幾家,南京那邊猜測是地下組織那邊的人。”
“地下組織,怪不得南京那邊出手這麽狠......”於佳明神色一凝,搖了搖頭,沒接過這個話茬,止口不言。
張海濤也是一般,他們默契的沒有談及關於地下組織的話題。
巷子口安靜了一會兒,張海濤將手套脫下,拍了拍肩上的一層新雪,然後低頭看了一下手腕,眉宇間略有幾分憂慮,說道:“他們兩個人的吃飯時間,已經過了兩個半小時,遠遠超過了正常用餐時間的范圍,而且也不曾出過包間,我覺得這次的目標可能有問題,需要再觀察幾天,再做決定。”
於佳明微微皺眉,先是低頭看了一眼時間,然後抬起頭看向山月香閣的一處窗口,那裡的燈光被一層淺色的窗簾遮住,在朦朧的光線中,隱隱約約的可見兩條身材曲線玲瓏曼妙的身影。
於佳明沉思了幾秒鍾,指著那裡,說道:“日本的軍官都比較貪圖酒色方面的享受,玩的開心,在這裡過夜也不是不無可能。”
張海濤性格則是謹慎了很多,說道:“北川敬一身邊的那個身份不詳的少佐,出現的時機未免太過突然、巧合了,我懷疑這個少佐可能有問題。”
作為一名從事諜報工作的特工,捕捉一切不正常的因素,不僅是生存下去的本能,也是執行任務的依據。
北川敬一和那個日軍少佐的突然出現到結伴吃飯的過程,張海濤總是莫名的感覺其中有不正常的地方,但又說不上來。
聞言,於佳明想了想,沒有冒然反駁,說道:“那就等等裡面的消息吧!”
日軍的大尉和少佐都是日軍的中堅力量,如今一個暗殺的機會就擺在眼前,張海濤也不想輕易放棄,便點了點頭:“好。”